意气风发的烈火金刚
记“申城消防卫士”杨长发

杨绣丽/文

2017年春节前一个星期,上海某宾馆三楼窗口,正有一个女人正欲跳楼。只见一名消防战士从四楼吊绳索下到三楼,干净利落用绳索套住轻生女子,把女人救了下来。
此名消防战士名叫杨长发,上海市公安消防总队黄浦支队车站中队特勤班班长。中队接警后,杨长发带领战士迅速赶到现场,楼下已经围了一群人。他们来到三楼,发现宾馆窗户原本很小,不知这个女的怎么出去的。此时房间里一个男人正紧紧地伸手拉住窗外的女人,不让她跳下去,一个女孩子正在不停地嚎啕大哭。原来,他们一家三口到上海给女儿看病,住在宾馆里,晚上两人为女儿的病情争吵,结果发生此事。时近春节,如果这个女人跳楼成功,有可能成为社会舆论关注的焦点,后果不堪设想。当杨长发终于将这个年轻的妈妈救下来时,她已经冻得浑身哆嗦甚至僵硬了……
有人说,有一种职业从来冰火交融,有一种职业守护寸土寸地,有一种职业直叫生死相依,这就是我们的消防兵。火一样的激情,永远血脉偾张;水一样的柔情,永远忠诚于祖国和人民。当天穹被火焰映红的时刻,当浓烟直蹿上城市屋顶的时刻,当人们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瞬间……消防兵正在负重前行,去熄灭无情的火龙;穿越弥漫的烟雾,去救援无助者;他们背负着浓烈如血的使命,点燃无数的生的希望……这些来回穿越火海的身躯,这些黝黑而坚毅的脸庞,这些红门的勇士,这些蹈火的英雄!套用一句现今流行的话就是:厉害了,消防兵!
杨长发,广西大化人,2006年12入伍到车站中队,先后在2班和1班工作了几年,现任中队特勤班班长,上士警衔,特勤班负责跨区域救援及地震救援,属于消防中的特战精英。杨长发曾荣立个人三等功4次、嘉奖2次。先后荣获上海消防总队模范士官2次,优秀士官1次、优秀士兵1次,2018年被评为“申城消防卫士”,记二等功。

1.训练:令人不约而同竖起大拇指的“拼命三郎”

南浦大桥浦西引桥处,南车站路500号,几扇标志性的消防红色大门,悬挂着几块门牌,这就是上海消防总队黄浦支队车站中队营区,它依偎在雄伟壮丽的南浦大桥旁,默默地守望着这个城市的美丽和繁华。远处,由烟囱改造而来的高耸的温度塔在瞭望尘世,也见证了南车站路500号这支光辉的消防中队不平凡的历程。
1989年夏天,为配合南浦大桥建设,中队搬到这里后,一代又一代车站中队官兵“以苦为乐,以苦为荣”,通过高强度甚至接近极限的训练方式,突破自我,激发了战士们奋进的潜力,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和坚持,练成了钢铁般的蹈火英雄,成为全国消防部队首个被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模范消防中队”荣誉称号的基层中队,成为一支有着“战场王牌”美誉,在护卫城市平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连队。
作为英模部队,车站中队卧虎藏龙,他们中有参加过巴塞罗那世界警察与消防员运动会的尖子选手,有全国消防大比武的冠军,有多次火场立功救人无数的老班长,可是一说起杨长发,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竖起大拇指——“拼命三郎”。
杨长发告诉我,入伍十几年,军人的作息生物钟早已养成,就连休假时,也都会在6时醒来,这是部队起床号的时间。他说,登楼训练是最残酷的一个项目,要背着40米干线水带和20斤重的空气呼吸器,爬30层楼,身上五六十重的东西,一边走一边铺干线,一楼到30楼必须在105秒钟内攀登完成,有的战士登楼常常晕过去,感觉生不如死。而杨长发的拼劲,有时甚至让人害怕。曾任车站中队指导员的陈百安说,杨长发一到训练场就兴奋,拦都拦不住。为训练成绩提高一秒,他每个动作演练无数次,反复琢磨,有时候甚至晚上打着照明灯还要研究动作要领。
中队北侧雾晓大楼的居民们,大多数都认识这群小伙子。小朋友见到他们,常常会以充满敬意的眼神看着这群汗水淋漓的帅哥哥们,战士们从中会看见往日的目光——那种年少的向往。这些小朋友还不了解其中的艰辛,爬楼梯的时候,身上哪里磨破,血会跟着楼梯一路滴上去……
2009年车站命名十周年时拍过一个纪录片,登楼整个过程在外人看起来特别痛苦。“首先对时间上有要求,在登楼的过程中必须把能量都释放出来,登到一半,极限点出来的时候,两条腿真的是灌铅的感觉,只有体验过了才知道,登到楼顶上通常感觉生不如死,不管你采取怎么样的方式,采取什么样的姿势,坐着、躺着、趴着,都会觉得浑身难受,气喘不过来,腿迈不起来,身板弱点、体能也差点的,经过这种强负荷的训练,心脏感觉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一般训练遇到下雨时,大家都知道要登楼了,这个比较伤身体,经常有战士静脉曲张,正常的血管是直的,因为训练,血管跟打结了一样,对男同志来说,还有一个精索静脉曲张,影响生育,也有的战士训练时当场昏过去。
杨长发说,以前压缩空气技术不成熟的时候,用氧气面具缓慢地释放氧气出来,戴着这个氧气面具进火场,正常情况下够用,呼吸一急促就不够用了,很危险。当时中队训练就是在平地上背着氧气面具长跑,跑着跑着,就有人昏过去了,还会因为缺氧产生幻觉,有的人原地踏步却觉得自己还在跑……
面对上海城市发展的飞速变化,消防职责使命的不断延伸,杨长发和他的战友们一起传承红色基因、永葆归零心态,在血与火、生与死、苦与乐的严峻考验面前,一次次书写着精武强军、肝胆为民的辉煌篇章。

2.竞赛:坚持了十年的竞技比武“全能王”

2010年支队大比武,杨长发带领特勤班战士参赛,本来参赛选手都是双手各拎一个十几公斤的水带登楼,比赛一般都在28楼左右,时间很短,全副武装,背着很多装备,杨长发突然将一个水带衔在嘴里,腾出一只手来支撑,一是速度更快些,二是更稳些,他手脚并用,在大家瞠目结舌中夺得第一。从此,能不能衔着水带登楼成了官兵在上海消防比武场上夺标的“试金石”。
杨长发最感慨的就是大比武竞赛,竞赛有分组项目、个人项目、集体项目,一般只报个人项目,或者集体项目。通常,杨长发三个项目都参加,比赛连在一起,有时候准备时间都来不及,赛下来累得呕吐。
四号操比赛,有时候供水的时候激进一些,水袋一边出,水就冲到了脚底下,配合上慢一点的话,水就喷出来了,水袋根本无法联接。楼层一号操针对的是老式居民的火灾,分水放在冲锋塔下面,一组沿楼梯上去,一组用六米梯上去,还有一个挂钩梯上去。而建筑三号操是平地项目,从起点线到冲锋塔,沿楼梯铺设,出三把水枪。这个对技术动作的要求更高一些,有伸长啊,吊升啊,对分水的操作要求也比较高,水一会开一会关,相互之间配合的要求必须达到精准。这种比赛,车站中队还没开始比之前,别的中队不要想着名次。
比赛是一种状态,和训练不一样,有时候半天练十几次很正常,冲上去,电梯下来,再冲,再下来,再冲,就是这样子练的……而比赛一次就结束,来不得半点懈怠。但是长年训练的体能储备,使得杨长发在总队的比武竞赛中多次拿下第一名。翻开上海消防部队的大比武成绩册,杨长发的名字近十年来反复出现在奖牌榜,消防部队竞技传统项目“楼层一号操”、“9米拉梯与挂钩梯联用操”、“长距离供水操”……几乎所有项目都有他的身影,如果说消防部队也有全能型选手的话,那么他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坚持了十年的竞技比武“全能王”。
十层墙消以及20层登楼更是他的强项,连续多年拿下第一名。在2015年和2016年总队大练兵赛场上,年近30的他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再次连续斩获“九米拉梯与挂钩梯联用操”、“楼层一号操”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好成绩。

3.伤痕:那变形的膝盖,好像一个外星人的

“杨长发到底有多拼?你可以先数一数他身上的伤痕。”
中队干部说,在杨长发身上,从肩关节、手腕、腰上、膝盖,直到脚踝,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一道道记录着他在火场和训练场的拼劲。中队长知道他受过伤,不让他参加剧烈运动,可是一到比武场,杨长发就用一条条绷带缠着脚踝去摘金夺银。2014年的夏季大比武过后,战友们发现杨长发不对劲,路都不能走了,硬是把他拽到医院,拍了片子才发现脚踝已经骨裂。
长久练下来,杨长发膝盖都变成凹形的了。他让作者用手摸了一下,真的是变形。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不是在摸一个人的膝盖,而像一个外星人似的,感动中夹杂着一点疼惜。而杨长发说,这是小意思。
有人可能会说,这种“以苦为荣、以苦为乐”是过去时代的产物,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这种精神已不再适合,或者说已经不再与时俱进了,这是片面地理解了车站精神的字面意义。国歌里有这样一句歌词: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虽然今天我们的国家正一步步走向富强,正走在实现中国梦强军梦的征程上,但是这句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永远是对国人的一种警醒和鞭策。无论身处何时、何地,车站中队官兵这种“以苦为荣、以苦为乐”的精神,引领着他们在不同的岗位上奋斗,他们凭着“敢打硬拼、只争第一”的血性,囊括全国、全市练兵荣誉无数,他们聚焦城市高速发展孕育而生的消防难题,坚持危中施训、险中练兵,走出了一条实战化训练的新路子。
我想起看到的一个资料,有人采访了200位开国将军,他们的战伤累计400多处,平均每人2处以上,最多的一人有30多处伤痕。令人自豪的是,他们都是身体正面负伤,因为那些伤痕都来自于向前冲锋陷阱的时候!红门勇士的意义或许指的就是这个层面——中国军人虎虎生威的红色基因永远在这里传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铮铮铁骨,从来无愧于天,无怍于地!

4.出勤:“训练场的拼命就是为了灭火救援的争分夺秒”

曾经也有人不理解,问杨长发说,你们在训练场上计较几分几秒有什么意义?杨长发回答说:“训练上计较,才能在灭火和救援现场随时拉得出、打得赢。对消防员来说,拯救生命也就在分分秒秒之间。”
是的,一切训练都为备战。一次,进行高层建筑居民火灾扑救,高度100米左右,车站中队的战士徒手负重30多公斤,在35度的高温天气里,全身湿透。杨长发背了四份水器,有些装备拿不下,就用嘴巴咬着。任务完成后,因为体力严重透支,直接休克,直到救护车过来,准备紧急救治时,他才慢慢透过来气来。
2011年9月,上海地铁十号线豫园站至老西门站之间发生两车追尾事故。车站中队到场后发现事故地点在隧道深处,有大量人员被困,杨长发果断组织特勤班全员每人携带50多斤重的抢险救援设备徒步进入核心区域,撬开一个个封锁的地铁车门。他们用单杠梯、用伸缩梯,甚至用身体作为踏板,疏散出百余名被困群众。几趟下来,虽然身体极度疲惫、腰伤刺痛,杨长发和战友利索地背起受伤群众一个又一个地往外送,他这种忘我的精神感染了身边所有的战友。
2014年的一个夏日,打浦路隧道突发多车相撞事故。车站官兵冒着将近40℃的高温,携带数十件破拆工具,在交通堵塞环境下徒步奔跑4公里,成功救出5名群众。一名孕妇因为隧道闷热呼吸急促,眼看情况危急,杨长发和战友用担架急行2公里,终于把她交给现场医护人员,整个抢险过程仅用时15分钟。
入伍11年来,杨长发参加的灭火救援行动不下4000次,营救和疏散被困群众200多人。
“有一件事印象很深刻,九院叫我们过去,有一个人被一根钢筋从嘴巴插到后背,然后我们几个人把他按住,一个人用无齿剧把钢筋剧掉。为了防止火花,用湿毛巾捂着他的肩膀,矿泉水倒在毛巾上……看着都觉得有点可怕吧?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杨长发说到这些时,表情很平静。有些人的勇敢,不是感觉不到恐惧,而是他们早已征服了内心的恐惧。这应该就是英雄应该具备的气质吧。

5.党员:“会讲故事的班长”

杨长发来自广西大化,家里生活条件比较艰苦,没有受过良好教育,在部队的这些年,他立功入党成家立业,对组织充满感恩之心。他常跟兄弟们说:是部队锻炼了他、培养了他。是车站中队给了他展现自己的平台,没有模范消防中队,就没有今天的他。他舍生忘死、顽强拼搏,最大限度地释放自己的能量,为的是中队的荣誉,为的是不辜负组织的培养、群众的期望。
作为一名老党员,也是中队党支部委员,杨长发成为中队的学“习”讲解员。这不,《习近平讲故事》的书籍刚刚送到中队,他就认真地“啃”了起来。虽然,刚开始读习近平总书记系列讲话的时候,“一带一路”、“供给侧”、“去库存”等大量“专业热词”,对他来说都如同天书一般。可他告诉自己,习总书记讲的肯定是官兵要学习的重要知识,现在读不懂,并不意味着永远都读不懂,不能就这么轻易认输,要敢啃硬骨头!
后来,他主动向中队党支部请求,牵头成立学“习”小组,利用通俗易懂、简洁明了的“兵言兵语”来教中队战士学什么、怎么学,让官兵轻松地领悟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成为时刻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的消防铁军。
杨长发和他的战友都是了不起的消防兵,都是警营里的铁血男儿,他们永远在追求卓越!他们天生铁骨,壮志凌宵。他们使命在肩,激情燃烧。他们满腔血性,披沥今朝。他们赴汤蹈火,山水迢迢。一群烈血男儿,人人都是铁血的英雄……
“红红的警营,红红的车。红红的青春,红红的我。多少次训练场上,我们汗如雨落。多少回默默坚守啊,我们坦然执着。
牢记使命,奋勇拼搏。我们苦练本领,以苦为乐……”这是杨长发和车站中队的战友们最常唱起的一首歌。
歌的最后这样唱道:“为了父老乡亲安宁康乐,我们消防战士时刻准备着!”洁白的鸽子在城市上空无尽地盘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歌在地平线上面无尽地回荡……战歌声中,杨长发和车站中队的官兵以一种烈火金刚般的豪气,把打胜仗作为最高荣誉,凭着不惧生死、敢打必胜的战斗精神,时刻保持冲锋姿态,赴汤蹈火,一往无前,展开了他们无畏的浴火人生,不停谱写着一首首意气风发的青春诗篇。
 


作者简介:杨绣丽,本名杨秀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理事、上海市诗词学会理事、上海市作协诗歌委员会副主任、《上海作家》杂志副主编、《上海诗人》副主编、中国报告文学学会青年创作委员会常务委员。上海普陀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有近十部作品出版。其中《彩虹经天》、《雪山的心跳》、《永不褪色》、《蹈火英雄》等分别获上海市重点创作项目和上海作协年度作品奖励。报告文学作品曾荣获第15届中国人口文化奖文学类奖,诗歌作品获首届“上海国际诗歌节”诗歌比赛一等奖。曾赴越南参加第二届亚太诗歌节,赴俄罗斯参加第二届中俄青年作家论坛。有作品被翻译成英语、俄语、维吾尔语发表或出版。

 
 

用生命守护生命

吉 飞/文图

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正值青春,一样年轻、一样风华正茂,但却做着和你我不一样的事情。他们把最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祖国,谨记责任,救人于水火,捍卫生命,他们就是我们敬爱的消防战士。

其实,脱下军装,他们就是一群20岁左右的小伙子。那么,年轻的他们又是如何做到在各种危急时刻,忘记小我去救人灭火呢?近日,笔者走进金山消防支队直属中队,走近这群消防兵,听他们讲述危急时刻背后的磨练。

警铃骤响 官兵登车紧急驰援

“这个职业,经常面对危险,你们怎么敢拿性命去搏?”消防官兵们坦言,若死亡真的来临,他们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害怕。

“可每次执行任务时,根本不会有时间给你考虑太多,脑子里想的只有,救人!救人!灭火!灭火!”中队长惠中卫说,“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会冲上去。”

在厨房做饭,人在燃气灶上站着都会觉得热。在火场,可是大火炙烤啊,消防员们又是如何对抗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高温呢?

特勤一班班长赵超杰印象最深的是6月12日的清晨,金山区飞虹南村一5楼居民家中发生火灾,到场后成功救出3人,火灾未造成人员伤亡。

6月12日5时50分,“叮铃铃……”,急促的报警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早操中的官兵利箭一般飞奔到车库,着装登车,飞驰而去。

电台中交替传来消防总队指挥中心的指令和中队通信室初期了解掌握的情况。“当听到5楼和6楼有三名人员被困的消息传来,让还没从体能训练中缓过一口气的指战员们绷起了一根弦,车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中队长惠中卫说,顺着着火方向望去,前方不远处黑烟弥漫。

争分夺秒 一线希望百倍努力

人体正常体温约在36℃至37℃,那着火现场究竟有多热?赵超杰说,因为到场后火势已处于猛烈阶段,现场温度非常高,穿着战斗服整个人感觉像进了烤炉里一样。

当消防官兵到达火灾现场后,肆虐的火焰正从窗口猛烈地喷涌着并向六楼翻滚,六楼窗户玻璃已爆裂,火势已经蔓延到六楼。

“着火的建筑共六层,一梯两户,着火房间为5楼501室,502室一人被困,601室有两人被困。”中队长惠中卫说,他了解到情况后,迅速带领攻坚组人员冲进楼内,“由于楼道内浓烟弥漫,能见度极低,只能摸着楼梯扶手到五楼,501室内不断喷出的火焰又拦截了救生通道,而且502室的房门已被烧穿,室内吊顶和家具已在燃烧,火灾正在继续扩大蔓延。虽然看不到被困人员,但是已经能够听到被困人员的呼救声,情况万分紧急!”

生死仅在一线,救援刻不容缓。“1号车快速出水,在底楼设置水枪防止火势继续向六楼蔓延,四楼设置分水阵地,掩护救人破拆小组内攻救人。2号车开辟第二路进攻和救人通道。”特勤一班班长赵超杰迅速带领攻坚组人员展开救援工作。

“我当时将水枪阵地设置在四楼半,掩护战友于帅康进入室内,将一名被困人员成功救出。”上等兵孙铭伟说,五楼燃烧产生的热量在六楼楼梯间汇聚,一边用水带灭火一边往战友身上浇水降温,很快湿乎乎的战斗服就会被烤干。

燃烧就会放出热,据了解,普通有机物的燃烧温度最高可达到1000℃以上。在1000℃火焰的烘烤下,钢结构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会失去承受力,从而导致建筑物部分结构坍塌。那么人体对温度的承受能力是多少呢?当火场温度达到49℃-50℃时,会使人的血压迅速下降,导致循环系统衰竭。如果吸入的气体温度超过70℃,就会使气管、支气管内黏膜充血长出水泡,毛细血管破坏,以致血液不能循环,组织坏死,特别是会导致脑中枢神经死亡。

每一次救火,对于消防员来说,都是一次考验。

深入险地 对待生命不离不弃

穿着战斗服,背着空气呼吸器……当着火地方被浓烟包围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但消防官兵仍要深入火场进行救援。往往,只有在排完浓烟、灭完火后,消防官兵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什么环境。

上等兵于帅康对于这样的救援场景,坦言“有些害怕”。“五楼着火,浓烟是往上走的,六楼还有人员被困。我和另外两名战友借着微弱的亮光,向被困者房间靠近,随着浓烟越来越大,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被困人员看到我们头灯的亮光,及时发出求救信号,“救救我们,我们在这里。”那是绝望之下的竭尽全力的呼喊,被困人员紧张的身体瞬间瘫软了下来。

“外面楼道温度高,玻璃碎片多,把人背出去。”内攻人员立即用湿毛巾捂住被救者口鼻,防止呼吸道被浓烟灼伤,成功转移到安全地方。

在这场激烈角逐和艰苦鏖战中,消防官兵再一次战胜了火魔,赢得了胜利,3名群众成功获救,这是对使命的完美诠释,这是对群众生命安全的庄严承诺。

采访札记

笔者采访得知,当内攻人员把被救者交给医护人员的那一刻,瘫倒在地上。很难想象这六层楼的距离里,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和忍耐,但当他们看到群众欢呼雀跃的时候,当听到老人亲属热泪盈眶的感激话语的时候,他们相视一笑,轻松释然。

一群年轻消防员,除了救援现场的豪迈和英勇外,其实,他们也有一颗细腻的心。有的小孩手卡到门缝、腿卡到旋转门、卡在洗衣机里、手被异物卡住拿不下来等等,都需要相当小心,才能防止二次伤害。

在消防兵眼里,这些见怪不怪。

什么叫用生命守护你?没有什么语言比消防官兵的实际行动更具说服力,因为他们真的是在用生命守护着我们,守护着每一个人。

一把大火留下千古之谜
建文帝去哪了?

张晓虹/编辑

600年多前,明故宫的一场大火,不仅烧尽了无限辉煌的皇家宫阙,还留给世人一个谜:当时的建文帝是被这场大火烧死了,还是从暗道逃离了南京?从此,关于建文帝的下落,民间流传起各种各样的传说,同时明朝的史书中,对于这段历史记载也是模模糊糊。那么,建文帝是否逃过了那场大火?他又去了哪里?历史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说法之一——焚死说

焚死之说曾盛极一时。
《明史》中关于建文帝的记载寥寥数几:“谷王及李景隆叛,纳燕兵。都城陷,宫中火起,帝不知所终。燕王遣中使出,帝后尸于火中,越八日壬申,葬之。”意思是燕王派宦官在火里把皇帝皇后的尸体找了出来,过了8天以后安葬了他们,这是200年以后的《明史》里记载的。那么明朝人是怎么说的呢?
据明朝记载燕王时期的实录,当时安排了很隆重的礼节,安葬了建文皇帝,明成祖还为此辍朝三日,放假三天不办公以示哀悼。《明实录》是明朝人记载的,但是很多学者研究出来,实录并不实,实录中记载的内容是要给官府和皇帝打掩护,一些不愿意让大家知道的事情就不会写进历史。所以,这里面就有了一个问题,如果说葬了建文君,备礼葬之,坟墓在哪儿?又是什么礼?有的记载说是“天子之礼”,天子之礼十分隆重,如今大家看十三陵、南京的明教孝陵,皇陵都是非常雄伟,规模十分可观。建文君如果用天子之礼安葬,怎么会没有坟呢?显然这个焚死说是不可靠的。
有人为了把这个焚死说要说得合理,就说建文帝当时确实烧死了,但是在安葬的时候“不封不树”。“不封不树”的意思就是没有封土,也没树立石碑。显然这对于一个帝王的葬礼来说是不可能的,而这些焚死派又想自圆其说,又无法自圆其说,所以焚死说是一个无法解释、无法令人相信的说法。实际上,这个疑案在明朝就已经是个谜了。也就是在建文帝被推翻的100多年以后,万历皇帝(现在在十三陵定陵所埋的皇帝)跟他的老师,也是内阁首辅大臣张居正曾经有一次谈话。万历皇帝问张居正,建文帝可有出亡这事。张居正也是一个读书人,饱学之士,于是回答“此事国史无考”。他所说的国史,就是实录,说过实录记载不可考,这是关于建文帝下落的一次对话。所以,建文帝的下落明朝人也弄不清楚,清朝人就更弄不清楚。

说法之二——归来说

还有个说法是在公元1440年明英宗正统五年的时候,建文帝回来了。当时,有一个老和尚,从云南来到广西直奔了思恩府,到了大堂上就说:“我就是建文帝,我就是建文君。”知府岑瑛一听很害怕,知府问:“建文君从建文4年就失踪,到现在一直没找着,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是真是假?”说完就赶快报告宫里,把自称建文君的和尚送到北京的皇宫里。
当时的首都就已经从南京迁到北京了,结果要派大臣去审问,一审问这个人说他自己90岁了。“如果建文君活到现在也不过是五六十岁,你怎么90岁了,没有这么大岁数!”岑瑛说。再一问,这个人是河南钧州人,叫做杨应祥。这一审问,和尚说的都是假的,于是就把杨应祥送到锦衣卫处死,这事就算了结了。但是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杨应祥,一个假冒的建文君,民间的传说又根据这个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
一个假冒建文帝的故事,我们今天听起来似乎觉得有些荒唐,就是这些民间的演绎,使得建文帝的下落更加扑朔迷离。

说法之三——出亡说

第三种说法,就是出亡说。当时,燕军进入南京,宫中火起的时候,建文君并没有死,而是从地道逃跑了。民间传说建文帝的逃跑是让国、是逊位。那么建文帝为什么要让、为什么要逊呢?这是很多人对于建文帝抱有同情心,却又不敢直接指责朱棣的夺权,因此就出了让国逊位的说法,明明当时的当权者朱棣是要打到南京打算篡夺皇位的,怎么会有让国逊位一说呢?
当年,燕军进入南京以后,建文帝非常紧张,一时不知所措,于是来回踱步。这时候,一个太监向他汇报说:“太祖死的时候留下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就收藏在奉先殿,他嘱咐我们不到危急的时候不能打开。”周围的一些大臣都说赶紧打开,把东西拿出来。建文帝同意了之后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个铁匣子。它的两个锁都被灌上了铁,建文帝令人砸开后发现里头有度牒(宗教职业者的身份)三张。分别写了“应文、应能、应贤”三个人的名字,里头还有袈裟、剃刀和白金十锭以及太祖留下的一句话:“你们要是不想跑,你们就自杀。要不然的话,你们就拿着度牒跑。”
里面还写有几句话说:“应文要从鬼门出去,其他人要从御沟水门走,到薄暮的时候,就是天傍黑的时候,在神乐观会齐。”那么字条里说的应文是谁呢?首先,建文帝朱允炆名字中是带个文字的,应文说的肯定是他。还有应能、应贤,当时在大臣中正好有叫应能、应贤的。这三个人,于是就全剃了头。朱允炆带着一些人,就从鬼门出了宫,从此消声灭迹。

说法之四——穹隆山为僧说

第四种说法是在穹隆山为僧说,在穹隆山为僧说的相关记载,记载在《明史·姚广孝传》中。
据《明史》上记载,帮助朱棣夺取天下的和尚姚广孝到永乐十六年的时候,已经84岁了。最早朱棣打天下,是姚广孝给他出的主意,姚广孝在84岁的时候,已经老了,他在见到朱棣的时候说:“我有一件心事,你要帮助我。”“有什么心事?”朱棣问。姚广孝说:“当年都怀疑建文帝逃跑是宗泐和尚帮的忙,这个宗泐和尚被关起来一直关到现在,希望你把他放了。”
那么,这件事真的如明史上记载的那样是宗泐帮忙让建文帝最后藏到江苏吴县吗?据说穹隆山上有佛塔,是建文皇帝的墓。这个又是真是假呢?《明史》没有肯定。
这些传说非常神奇,与此相连建文帝在各地的遗迹也都有记载。比如说,建文帝曾经藏在四川的平昌佛罗寺,后来死了以后就葬在寺后的山上。因为建文帝经常在寺里面,面向京城哭泣,后人就把这个寺改称望京寺。比如说,还说建文帝从云南大理逃到四川到宜宾越溪河,隐居在隆兴寺,死后就葬在隆兴的山下的塔林里。甚至说康熙帝也曾经到这儿,寻访过建文帝的遗迹。

说法之五——寻访张邋遢说

在介绍建文帝的下落的时候,还不能不提到一个人,这个人叫做胡潆,胡潆是户科给事中。给事中这个官职是专门管提意见,监督百官的,可以向皇帝反映民间官员的任何事。据说建文帝下落不明,明成祖朱棣心里放不下,就派胡潆巡行天下,找建文帝的下落。
胡潆走遍了天下各地,最后找没找到却只字未提。但是有一个细节,胡潆从永乐当皇帝以后就开始找,一直到永乐十七年,皇帝再派他,继续去找,一直到了永乐二十一年朱棣北征,回到宣府——现在河北省的宣化。
有一天晚上,天很晚了,朱棣已经睡觉了。这时候,内侍报告说胡潆来了,朱棣说,赶快请他进来。他们两个彻夜长谈,直到四更时分,早上天都快亮了,胡潆才离开。那么到底胡潆向朱棣报告了什么呢?据说是说找到建文帝的下落了。胡潆对朱棣说:“建文帝现在没有谋反之心,踏踏实实在外面当和尚,你放心吧。”
胡潆当年出去找建文帝是不能公开的,于是他是以访张邋遢为名。张邋遢也就是张三丰,是元末明初的一个著名的道人,一个神人,一个怪人。朱元璋当年也想找张三丰,但是没找着。朱棣这次派胡潆以访张邋遢为名的,所以后人也无从证实当年胡潆是否真的去找建文帝,有没有得到建文帝的消息。
明末清初,有一本很著名的历史书,叫做《罪惟录》。这本书的作者叫查继佐,他在他的书里面开列了有关建文帝谜踪的23种说法。在书里面,他说了一句话:“23种,难道就没有一个是对的吗?如果有的话,也只有一个是对的。但是正是因为有23种,所以都不对。”
建文帝是生是死,他的下落一定会是历史学家研究的一个课题,只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信的答案罢了。

霉菌滋长

孙建伟/文

1

一场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透雨,像是给城市做了一次磁共振,磁共振里的城市骨骼脏腑筋脉清晰可辨。平时趴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各式各样的类疥癣物被这场雨浸泡得露出了惨相,让人觉得戾气丛生。
这是郑斯嵘在上海遇到的平生第一场见识的大雨。在他的老家,春天风沙遮日,夏天的日头像褪去了白内障一样晃在当空,从早到晚燥得烦人。面对这场透雨,他心情大好。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因为接踵而来的湿漉漉的空气丧失殆尽。他清晰地感觉着来自身体关节发出的吱吱叫唤,血液里似有异物流窜,喉咙里憋着浑浊粘滞的痰液,一切都拧着。他忿忿然,腮帮狠狠拧成一个结,脚下的小石子就随着粘痰子弹一般飞了出去。
满大街蝼蚁一样的人们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步履匆匆,神情凝重,更多的是低头的手机族。呵呵,他也是其中一份子。背后突然捅入一阵嘈杂而热烘烘的声音。一群穿戴一律的中老年妇女,手里拿着划一的扇子,作势扭着身段。他皱皱眉,广场舞现在太风靡,这天气还他妈跳。我操,跳死这帮大妈。更令他郁闷的是每当看到这帮大妈,就会联想起同样风靡的“民族风”或者“小苹果”,在他胸腔里塞成一团乱麻。两年多来他在这座城市混着。不,也不算纯粹瞎混,看上去也蛮像样的。黑色西装内衬纯白衬衫,一根红底斜蓝条领带,他的职业装束。每天上班前下班后,店长站在店门外的空地上两次训话,还让他们喊口号,给自己打气,据说是从国外学来的。但这一年来,业绩仍然随着有气无力的口号一路下滑。没办法,房市越来越不景气了。
晚上回到三林镇那个没有门牌号的租赁房里,迎面一股闷湿的霉味,好像潜伏已久的密探,在连续二周的黄梅之后,终于显出原形。如果有台抽湿机,一定能从潮乎乎的气息里打出一桶水来。郑斯嵘把助动车搁在桌边,把自己垂直放倒,头部准确地粘在腆着发油的枕头上。眼睛盯着对面的墙,那里有蚊子的残骸和它们细小的血渍,顶上墙角铺陈着蜘蛛的肮脏行迹,还有这些天刚刚探头探脑的霉点。他闭上眼,不想睁开,感觉自己的心情像这黄梅天一样正在发霉。黄梅天对他来说是个新概念。过去一年的这个时段,本地人叫它干黄梅,不透气,还高温,有点干蒸的意思,却又不是真正的伏天,气温高,偶见蓝天和小微级别的风。今年的黄梅来得迟缓,气象台给出了“入梅”定论后第一周天天有雨。有人发帖子列出从“入梅”到“出梅”的三周多时间里,那个云标记天天哭丧着脸。但气象台义正辞严责无旁贷地为自己的地盘正名。气象台这样的机构看似不起眼,其实很厉害。建设美丽国土,重现绿水青山,都需要它“管天管地管空气”,管的就是“老天爷”的事。可每天一场暴雨或者小雨,说明人家不服管,就跟你气象台闹别扭对着干,让你背上“瞎扯淡”的黑锅。恰似郑斯嵘此刻发霉的心情。
老板也曾鏖战商场,可惜鏖战至今打回了原形,还是小老板。不过老板喜欢装逼,还一套一套的:兄弟们好好干,今天你替人家买房卖房,明天就给自己买房。把自己当客户的孙子,你就能所向无敌。是不是,回答我。大家哈哈一笑,应声寥落。老板大声说,回答我。大家清清嗓子,齐声高颂:所向无敌。所向无敌。所向无敌。老板笑了,扯着嗓子回应,这才是我的兄弟。这时候他感到通体舒畅,当年鏖战时积下的郁闷得到了排解。老板就是在这样的排解中开始每一天。大家心里发笑,谁是你兄弟,要不是几个臭钱,早就不在这儿当孙子了。老板来劲的时候喜欢闲扯,一口东北话简直能说出天地玄黄来。大家说,老板您不去参加“笑傲江湖”真是可惜了。问题是,老板永远是说得比做得好,业绩不好的时候说要共渡难关,业绩好了说要居安思危。反正就没一个好。可眼见着老板自己把桑塔纳换成了奥迪,租赁房换成了大平层。所以不断有人离开,郑斯嵘也动了心思。
手机咋咋呼呼唱起了时尚滥调。郑斯嵘睃一眼号码,心里更烦。这几天房东连续催,一个破房子,几百块房租,还特么催催催。不接。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来,声音越来越响。他懒洋洋地说敲什么敲,谁呀?外面继续以敲门回应,声音更响。他心里刚转了个圈,一边的窗被推开了。这窗户本来就特么坏的。他心里骂了一句。一个男人的头伸进来,“小赤佬,我是房东。”嘿,还找上门来了。躲是躲不过去了。房东叫柳阿四,一口本地普通话音韵不分,不伦不类,“不开门,还要我跳窗啊。”郑斯嵘不应声。柳阿四提高了嗓门,“装夜壶蛋是伐,覅怪我不客气噢。”郑斯嵘犟不过,起床开门。柳阿四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站在精瘦的柳阿四身后,好像一座山。柳阿四声音却浑厚,郑斯嵘有种错觉,好像声音不是从这具精瘦的皮囊里发出来的,“覅我多讲了好伐。”郑斯嵘低着头闷闷地说,“再等两天好不好?”柳阿四反问,“你说好不好?你自己说说,我等了多少天了。三个多月了,够耐心了吧。否则我也没空这么晚来找你。”郑斯嵘说,“我今天交给你了,生活费都困难了。”柳阿四冷笑,“就知道哭穷,你好坏也穿一身西装,蛮像样的。如果连生活费都成问题,还借什么房子。告诉你,哭穷没用的。我利息还没跟你算呢。我今天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达到目的,否则你就给我出这个门。”郑斯嵘保持沉默。柳阿四身后的那座山移到他跟前,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闷声闷气地说,“准备继续装下去吗?一个男人,要负责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再给你十分钟考虑。”郑斯嵘抬起头来,对柳阿四说,“你这个房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柳阿四又嘿嘿笑,“好房子你租得起吗?我还有一套在市中心,三居室,你想租吗?还想跟我讨价还价。”郑斯嵘突然弹簧一样蹦起来,把衣服裤子所有的内袋全部翻出来,掏出所有纸币硬币,对柳阿四说,“拿去,全拿去。就这些了。”柳阿四眼睛弹了出来,“跟我耍无赖啊。你以为是旧社会啊。十年前你要是这样,我早就做掉你了。我问你,你的银行卡呢,支付宝呢?”郑斯嵘觉得自己晃了一下,一阵晕眩。那座山在他身后捏着他的脖子,除了晕,都酸到骨髓里去了。郑斯嵘晃晃脑袋,柳阿四的声音变得有点遥远,“你想清楚,我来讨房租,天经地义,你就是打110也没用。如果还想住下去,现在就去取款。我等着。如果你耍滑头,我会要你好看的。”
柳阿四等了一夜,郑斯嵘没再出现。柳阿四后悔刚才说叫他出门,他要的是钱,不是要他出门。
接下来几天,柳阿四枯坐空等,恨得直想把郑斯嵘睡过的那张床劈烂。

2

机关处级官员孟维谷耐不住体制内陈规陋习的束缚,为自己的人生做了新的选择,加盟一家房产开发公司。老总是他为官时结下的人脉,专为他设了研发部经理。虽不在官场,但孟维谷的人脉继续发散着能量,做得风生水起,腰包鼓胀的速度令他始料不及。如此一来,老婆上不上班就显得无关紧要。在他的朋友圈里,专职太太就是老婆们的职业,专司伺候丈夫以及孩子的生活与教育。孟维谷三天二头在外应酬,老婆也无需多伺候,可至今还没孩子。孟维谷喜欢孩子,但结婚七年连一点希望都没让他看见过。婚姻史上著名的“七年之痒”是指夫妻双方感情出了问题,他们夫妻感情不错,却受困于这个魔咒。医生说他们俩都没问题,夫妻俩不止一次严肃认真学术研讨那样讨论过播种与结果的问题,讨论延续七年,他已接近不惑。深思熟虑之后,他们最终成了各自的前夫前妻。孟维谷后来结识了三十五岁的室内设计师钱小卉,新上海人,兼品质高雅的齐天大剩。唯一不足的是青春只留下一条很短的尾巴,稍微一甩就没了。所以新婚的孟维谷卖力耕耘,有时还突发奇想,打破夜晚和床上的时空限制,期待以更勃发更奇妙的激情创造新的生命。果然成效显著,两人高兴了好几天。
孟老爸特地摆了一桌庆贺。但非常不幸,钱小卉突然流产。跟医生讨论半天,医生给出一个结论,初孕期间性生活不当。
孟维谷当时就闪出一个词,崩溃。钱小卉不责怪丈夫,说是老公公高兴得太早了。她也兴奋过头,就动了胎气。两人讨论半天,也是无益。捐弃前嫌,重整旗鼓。第二年初,孟维谷的种子再次登陆钱小卉的子宫。这次孟老爸什么都歇搁了,接到儿子的报喜电话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只有“嗯嗯”恭听的份,似乎他多说一句都会动了媳妇的胎气一样。可不幸再临。钱小卉突发高热,退烧的同时再次流产。然后孟维谷高热了,胡话连连,反复说自己命中无子。痊愈后,他对钱小卉说,从今天起,你就老实蹲在家里,那里都不要去。他暗自打定主意,一而再再而三,就不信弄不成。
年把过去,孟维谷一如既往耕耘勤勉,钱小卉肚子里仍没动静。孟维谷的心病又上来,带着钱小卉到处看专家门诊。不光中西医,还打起了藏医蒙医的主意。生意圈里的朋友古道热肠,说认识某某大师某某专家,皆非凡人,还有一沓新生儿照片为证。孟维谷心心念念,但钱小卉说纯粹是瞎折腾,这种事随缘,该来的总归会来。其实钱小卉对孟维谷这么做心有抵触。我嫁给你就是来生孩子的吗?没孩子又怎么样呢?两人出现了结婚以来少有的冷战。这是孟维谷始料未及的。孟维谷和前妻非因感情原因离婚,是因为孩子,更可理解为子嗣。夫妻之间对播种和结果耿耿于怀又无法释怀,孟维谷的第二次婚姻至少证明了他拥有致人怀孕的能力,他急切地要把这种能力转化为实际成果。他的精子已经不年轻了,不年轻的精子在子宫里会发生什么状况呢?它的成长会遇到什么障碍呢?钱小卉的两次败孕,让他常常处于这些问题的缠绕之中,如同当年对播种和结果的深思。不过当时是两个人共同思考,现在变成了他一个人。对他这个可贵而穷究的疑问,妻子报以嗤笑,进而又狂笑,一反前妻严谨的学术气质。钱小卉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似乎观察一个外星生物,后来她总算说了一句,老公你真是太可爱了。弄得他哭笑不得。
可钱小卉的话丝毫没有给孟维谷带来安慰,他能做的就是频繁自慰,暂时摆脱冷战中的清寂。有次自慰时,他竟把自己想象成了一颗进入钱小卉身体的精子,昂着头,摆着尾,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用它过人一筹的能力挤开漫漫精路上密密麻麻的精子兄弟,一往无前,直至抵达那颗让它看上眼的美丽的卵子,紧紧相拥,双双定居在舒适的子宫里。这时他迷迷糊糊听到了呻吟声。很熟悉的呻吟声,他把卵子拥得更紧了。啊呀,卵子的力道好像比精子还要大,像箍着一个圆环,越来越紧,越来越膨胀,而后他听到了炸裂一般的轰响。他醒了。咂咂嘴。太美妙了。下体在手里还温热着,附带黏糊糊的一大摊,他觉得自己捏着无数条性命。他的嗅觉充满那些性命汗涔涔气咻咻的味道。他有点自责,还有点羞愧,担心被身旁的钱小卉捕捉到。他在黑夜中窥视着,她正安然而卧,背对着他。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帖子,说夫妻的睡姿可以反映两个人的亲密程度。这种姿势表示双方都给对方充分的空间,说明互相信任。他在黑暗中笑了一下。

3

钱小卉虽然洒脱,但两次失败的孕育使她只能迁就听从孟维谷的安排,呆在家里。钱小卉的工作是室内设计,在各种格局的房子里穿梭是她的最爱,好像感觉这些房子都是为她而建。那个时候她灵感泉涌,有一种心灵体察的欣悦。现在面壁一个熟悉的大空间,心里空空如也。她害怕哪一天脑子像一团糨糊一样塞牢。她才不甘心当什么全职太太。
无聊透顶啊。除了工作,钱小卉没有更多的业余爱好,连闲情逸致都没有,书香音乐、猫狗花鸟都与她无缘。至于时尚女白领感兴趣的诸如游泳、瑜伽、塑身之类一概打入冷宫。其实这倒真是她和孟维谷的共同点。当初两人认识不久,孟维谷说自己无趣,钱小卉真诚应和。孟维谷心里咯了一下,他倒是想听到另一种表白。不过看得出钱小卉不是迎合,而是发自内心。对一个男人而言,无趣意味着全心投入工作,但对女人而言,就真的了无情趣了。婚后的场景真实地展示着钱小卉的无趣,她埋头设计的劲头使孟维谷常感自叹弗如。难道他是找了一个工作狂吗?忍不住想起前老婆的生活状态,太过迥异了。罢了罢了。他扯断了自己的牵丝攀藤。眼下,钱小卉试着懒床,在家的目的就是养身体,像头猪一样睡了吃吃了睡,再不然就捧着爱派看“三生三世”。那天孟维谷出差回家,突然发现钱小卉大了一圈,他认真地围着她转圈,钱小卉倒是坦然。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孟维谷一把抱住了钱小卉。手感,手感是最准确的。钱小卉两手正抓着一个龙虾,是糟的,据说是最新款的。孟维谷这一抱,让她的两只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定格,她突然希望他的下一个动作,二个星期,算是小别,有那么点渴。但是,她忽然被放松了,两只手就不知所措了。接着听到孟维谷不满的声音,吃得真开心啊,都大了一圈了。
那你是不是想我应该小一圈?
你天天这么吃?
差不多吧。呆在家里,不吃还能干什么呢?
孟维谷讪讪,这小龙虾的名声可不怎么样。
这是糟龙虾,新开发的。好吃。
操,这也有新开发的。
这天晚上,打嗝都泛着糟龙虾味的钱小卉连续三集“三生三世”后回到卧室,孟维谷的鼾声已渐趋澎湃。孟维谷不吃小龙虾,这几天胃里充斥高蛋白高脂肪,一碗“湾仔码头”就打发了。
钱小卉老在睡眠中翻身,这些天一个人睡一张大床,翻得更加肆无忌惮,感觉像一条游在海里的鱼。咦,怎么翻不了了。
孟维谷的澎湃戛然而止,他的胳膊像一把大号三角锁那样把钱小卉的身体圈了起来。钱小卉大脑一激灵,身体深处即刻有了反应,瞬间被激活了。也许这本来是吃小龙虾的时候就该发生的事。她热烈地迎合着,孟维谷像一台精准的电脑,开机,运转,等待指令。是她的指令,他通常会等她,这让她非常享受,也非常感激。她的呻吟略显夸张,并开始发抖。孟维谷突然把钱小卉的双腿往上提了提,紧接着,两个人的大脑上了云霄。孟维谷没有进入程序结束等待关机的常态,他在黑暗中不断拨弄着钱小卉的脸,她不看他,她是夜盲。他从她的额头开始往下捋,眼睛,鼻子,嘴唇,像是把玩一件精美的器物,后来又换作嘴捋了一遍。终于翻身下来。延迟关机。
早上起来,钱小卉打开电脑,发现几个未做完的设计文案被删了。孟维谷早就出门了,一定是他干的事。钱小卉暗自哼了一声,然后打开回收站,竟被清空了。她只能把气撒在鼠标上。窗外,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泥森林隐伏于雾霾中,像美术学院学生不及格的山水画。这个想法促使她的脸部笑肌抽了一下,也许是怪异的。当年她学建筑设计学也有临摹,她总是不及格,但她很坦然。她从来认为临摹没用。罢了,今天又出不了门了,只能欣赏这种丑陋的城市山水画。
在所有进入下一个农历节气的天气预报中,最少质疑的就是出梅了。虽然大多数换季预报多是一种“追认”状态。气象台首席预报员也不使用“可能”之类的前置词,而是斩钉截铁。今天刚一宣布,明天老天就给人看颜色了,无缝对接。明晃晃的阳光就像一块硕大而雄壮的抹布,把梅雨的阴霾抹得片甲不留,同时把它伟大而热情的能量释放到城市的各个空间,连犄角旮旯都不会放过。
钱小卉出门了。她不惧阳光,因为内心的某种希冀,感觉着空气中热辣辣的气息,所以她是漫步而行,便显出一种另类的潇洒。
这天钱小卉漫步走到一家名叫“Q房”的房屋中介。这类门店星罗棋布,以前人头攒动,眼下门可罗雀。彤彤日照与门店的清冷形成极大反差。钱小卉停下脚步的原因是店门口那个巨幅广告。一个位于中环的大楼盘,价格似乎也蛮吸睛,所以有人向业务员问这问那。钱小卉不买房,她感兴趣的是人家买的房,买房就要设计。她休息后,公司基本不给她业务了,偶尔有让她出主意的也给孟维谷删掉了。
一个穿着长袖白色衬衫的男生走近她问道,“姐,你买房吗?进来坐坐吧。天太热了。”她听出来,他没以为她是本地人。
又一瞥,门店里全是清一色的着装。门外的空调外机呼呼排着热气。他一定是见她驻足的身影才出来的。她很乐意,也有点自喜,还有一点亲近感。尴尬的是她不会本地话,连一点都不会。再一想,都是来这座城市打工的,有什么呀。“哦,不进去了。哎,这个楼盘买得怎么样?”男生还是叫她姐,声音里有了更多的柔和,“这个楼盘性价比蛮高的,挂牌一星期,已经卖掉几十套了。”“真的呀?太好了。”“姐,你想买房吗?”“不,我不买房。我是做室内设计的。”“噢,姐原来是高级白领啊,不像我们这种打工的。”“都一样,我也给老板打工啊。”两个人的话题都是房子,距离迅速拉近。男生说,“姐,你有名片吗?或者给我留个手机号,这样我就可以向客户介绍你做室内设计了。”钱小卉突然改了主意,“不,我现在不做了,我觉得像你这样蛮有意思。”“姐,你嘲我吧。”男生的声音里藏着卑怯,还有一丝谄羡。钱小卉不忍心了,她肃然端起脸,满是真诚,“我说的是真的。”她接过男生递过来的名片,知道他叫郑斯嵘。就在刚才,“挂牌一星期就卖掉几十套”的话像蜜蜂蜇了她一下。她忽然想,反正现在室内设计搞不成,何不利用这段无聊的时间来炒房呢?她觉得好玩,赚不赚钱无所谓,老公做他的房产开发,她几乎没关心过。隔行如隔山,她和老公算是同一行的吗?仔细想想也不是。开发商拿到地,然后造房子,房子有了产权成为商品才进入装饰设计程序。那炒房算不算衍生产业呢。她笑了。今天出来逛对了,有事做了。离开的时候,她对男生说,“以后叫我阿姐。”他楞了一下,然后说好。对呀,上海人都这么叫。

4

这天钱小卉刚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掺着中药的鸡汤味。钱小卉感觉自己的胃猛抽了一下。前些日子,孟维谷对她说了秘方的事,而且很快就付诸行动了。钱小卉推脱不了,刚尝了一口,就“啊呀”一声吐了出来。孟维谷也说“啊呀”,说这是好几味名贵地道中药熬出来的,就被你吐了,可惜了可惜了。真有这么难吃吗?说着他自己尝了一口,咂咂味道说,还好啊,没你这么夸张的。钱小卉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去了卫生间漱口,还把声音弄得很响,算是抗议。孟维谷脸色很难看。那锅汤钱小卉再也没碰一勺。孟维谷实在觉得可惜,全部自己解决了。
今天钱小卉心情不错,反正无论如何灌下几口,也算给孟维谷一个面子。
孟维谷说,今天气色不错啊,去哪里了?
去看房了。
你去看房?
有什么奇怪,你做房产,我做室内设计,总归逃不出房子的。
你去看什么房子啊?孟维谷叹了一声。
在家里呆得像傻子一样,不到外面走走,都闷死了。
那也可以看看电影、演出啥的。
我对那些没兴趣,我们俩一个样,事业型的,对不对?她喝了一口汤,皱了皱眉,但还是咽了下去。她发现孟维谷的眼睛里有一丝兴奋。
钱小卉不甘心孟维谷对她看房的不屑,你知道我看房为什么?
反正你不闷就好。孟维谷情绪低落。
钱小卉又用筷子扯下一块鸡胸脯肉,放进嘴里用劲嚼着,有点向孟维谷表功的意思。孟维谷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
你看,我说这个味道还是可以的嘛。孟维谷的兴趣明显在这里。
嗯,还可以。其实是我今天在外面转了一圈,心情好,味道就好了。
什么事让你心情好啊?
房子啊。钱小卉啃着鸡腿,又兜了回来。
我们家这么大房子你还嫌不够?
我的意思是说,你做房产,我改行炒房。你觉得怎么样?钱小卉眉飞色舞。
这我倒是没想过。孟维谷盯着钱小卉看了好久。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认识啊?
是有点不认识,刮目相看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夫妻携手?钱小卉眼睛发亮。
孟维谷兜头一盆冷水。我告诉你,炒房的时机已经过了。你看啊,土地、规费、人力资源、销售,各种成本加起来,开发商的净利率也就百分之十左右。如果你想赚钱,就别在这时候进去。
不是你让我这样的吗,要不我明天就上班去,干我的老本行?
你干老本行我算服你了。算了,随你。不过我先说丑话,发现苗头不对,立即掉头。
你要帮我一起炒的呀。她学着本地女人的样子拖了个长音。
内部拿房,然后给中介。孟维谷嚼得腮帮鼓鼓的。
这个你懂的。钱小卉连喝了几口汤。
想得美。就算给你过过瘾。这可是违规操作。
什么违规不违规,别拿这个来吓我。你们开发商哪个不违规?钱小卉加重了语气,告诉你,我这是炒心情。心情好了,对怀孕好。哐当一声,就像扔下一柄尚方宝剑。
孟维谷除了认账,别无他选。他指了指砂锅,说,心情大好,多吃点啊。
钱小卉自己都不相信,不知不觉地,一锅汤就全解决了。
孟维谷满意地看着她的战果,其实更是他的。他站起来走到钱小卉身边,俯身亲了她一下,说连吃三天,检验一下效果。
钱小卉头一摆,三天就够啦?人家不是说中药要慢慢调理吗?
孟维谷有点欣喜,那你愿意吃多长时间?
钱小卉脱口而出,吃到不愿意吃为止。
真的呀,太好了。
也许我明天就不愿意了呢。
孟维谷不发声了。
钱小卉无需回头都能感受到孟维谷的不快。放心吧,我不会这么残忍的。而且我随时欢迎你来检验。
孟维谷不再搭腔,一个人默默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广告。他也不调台,几分钟后,关机,起身。进了卧室。

5

昨晚的“检验”如轻尘拂过,感觉孟维谷心不在焉,一定是自己的言辞搞坏了他的情绪。钱小卉知道孟维谷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可她对他的敏感一向不太在乎。她还知道在炒房的事情上孟维谷是在应付她。但她不管这么多。穿行在房产中介,那个事业型的室内装饰设女计师好像跟她隔了几个世纪。她拿出郑斯嵘的名片,拨通了他的手机号。
手机里的郑斯嵘喜出望外,一口一个阿姐,他很快就叫顺了。这几天我又卖出两套。钱小卉好像比他还兴奋,大声呼应着,真的呀,那你又赚了不少吧。郑斯嵘的情绪突然低落了,说老板太抠门,能赚多少。钱小卉也只能说,是这样啊。不过,卖出总归比卖不出好吧。这样,明天你到外滩星巴克,我请你喝咖啡。
真的呀阿姐,你不是拿我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我想跟你说件事。
哦,是这样的呀。那好。明天见。
星巴克不稀奇,外滩星巴克对郑斯嵘还有点稀奇。平时走过路过,总感觉保安的眼睛正警惕地盯着他,现在他进门的时候就有了趾高气扬的意思。这个阿姐一定是有点钱的。他听说过上海富太太养小狼狗的故事,不过他不是小狼狗,他是置业顾问,他凭他的业绩吃饭。想出这个头衔的人真他妈聪明,可比直白的销售代表有水准多了。他也不是刷脸的小鲜肉,他很少在镜子里看自己,因为那几颗穹窿状凸起的青春痘残骸使他十分不屑。他的强项是一张嘴,承袭了母亲的基因。在客户面前,他措辞得当,口若悬河,人家即使不出手,也是一种愉快的看房体验。所以到“Q房”以来,他微信群里的几个房产商都点名要他参加“金九银十”,为自家的房子站台。果然常有斩获。这位萍水相逢的太太究竟要做什么呢?不会把他当合伙人吧。
钱小卉以微小的幅度转着咖啡杯,喝了一口,放下。向郑斯嵘解释着合伙与合作的区别,特地声明他们今天讨论的是后者。她说合伙的硬指标太多,合作就轻松多了。成了一起分享,败了各自收拾残局,然后就各归各不搭界了。
做事嘛,当然要做轻松的,你说对不对?咖啡香缭绕着钱小卉的口腔,她的话粘着一股淡淡的涩。
阿姐,你说得对。轻松有啥不好,否则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我知道你很用功,也很成功。你们“Q房”说你是明星员工。
啥明星呀,阿姐是抬举我,我就是一个打工的,还要被抠门的老板盘剥。
弟弟,哪儿都一样。老板嘛,不盘剥怎么赚钱?所以,我就想让你自己给自己做,不要再给老板死卖命。
阿姐的意思是?
所以请你喝咖啡呀。这样啊,我负责提供房源,你去炒,成了,二八开,你二我八。怎么样?见郑斯嵘沉默着,钱小卉继续说道,我喜欢实话实说,这本来就是你的强项,区别在于你为老板干,拿到的恐怕只有区区的百分之几吧。而且我提供的房源性价比高,成交可能性更大。你自己算算这笔账吧。
好吧,我听阿姐的。阿姐看得起我,才挑我发财。郑斯嵘谦卑地说着,钱小卉很高兴,说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只要我们合作愉快,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郑斯嵘喝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点苦,但没说。钱小卉眼角一扫,说,忘了放糖了吧。来,我给你夹一块。
不,阿姐,我喝咖啡不放糖的,带点苦味有回味啊。
呦,看不出啊,水平还蛮高的。
阿姐,你又嘲我。
两人一来一去,就显得热络了,好像熟悉多年的朋友,又像多年不见的姐弟俩。钱小卉对自己的拿捏颇感满意。郑斯嵘用勺子缓缓搅动咖啡,像搅着自己的人生。忽然他的手一抖,咖啡在杯子里跳了跳,绽出一股褐色的花朵。郑斯嵘自嘲地摇了摇头,干脆拿出勺子,仰起脖子把咖啡全都倒了进去。
钱小卉不动声色地看着,想这小男人还蛮有性格的。
坐在星巴克看亮灿灿明晃晃开阔敞大的外滩,太阳公公打了鸡血,通红着一张脸,对着大地哈哈大笑。郑斯嵘的汗没停止过,他一直处于不安和疑惑的交错之中,在氟利昂制造的冷空气中,毛孔不间断的开阖很快就使他的皮肤变得粘滞疙瘩,痒,又不能挠。刚才一路过来的美好心情丧失殆尽。呵呵,外滩星巴克,他滑稽地笑了。他掏出手机,对着喝空的咖啡杯拍了一张,连同刚才进门时的星巴克牌子,店门,发到了朋友圈。钱小卉的手机吱了一声,点开,看一眼,说,发个空杯子。有意思。郑斯嵘笑着说,阿姐说说看,什么意思?钱小卉说,什么意思只有你自己知道,何必要我说。郑斯嵘说,本来就没什么意思。喝完,留个念想,毕竟是外滩星巴克,我来过了。钱小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说,我们约好,等我们第一笔生意做成功,我再请你。郑斯嵘说,阿姐,我听你的。
皮肤越发痒了。趁着钱小卉向门外眺望的时候,他忍不住挠了一下。

6

这些天,柳阿四一直在找郑斯嵘。柳阿四在川沙的老屋被征地用于开发,农民瞬间成富翁。这样的富翁像破土的春笋,一茬一茬从地底里窜出来。他们觉得当农民真是当出头了,所以走在路上也有了趾高气扬的感觉,说话的音量比先前在田埂地头的大喊大叫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们骨子里对财富的渴望和失去的恐惧是恒定的,就像柳阿四,二万多元半年的房租像一块砖头搁在他心里。蛮有经济头脑的柳阿四早早下手买了好几套房子,浦西延中绿地、浦东陆家嘴都有他的房产,三林这样的二手房还有若干。用他的话来说,叫做大手笔要甩,癞头分(小钞票)也要赚。大小通吃。柳阿四虽然有了钱,外表一点不失农民本色。这种本色和陆家嘴千万豪宅搭起来是要让人大跌眼镜的。有一次柳阿四带着几个朋友到他居住的汤臣对面的大酒店用餐,穿着漂亮制服的门童就用可疑的眼光盯了他半天,他与门童滑稽地对视着,直到把门童的目光盯得拐弯。同行的朋友也看出来了,开怀大笑。柳阿四在门童边上的高级痰桶里很响亮地啐了一口,说,“狗眼乌珠,啥年代了,还只认衣裳不认人呢。”一个朋友说,“阿四啊,你也太搞特殊化了,跟我们这些贫困群众距离拉得这么远,弄得人家都不好判断。你是故意的吧。”柳阿四继续响亮地回答,“这是我的本色。从种田开始就这样,现在种田出了头,还这样。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你看看你,西装穿得像模像样,商标翻了袖子管外头。太不像话了。”最近柳阿四又想置换一套房子,所以一直在房地产中介转,却没有看中的。想起那个姓方的外地人,他又暗骂一句赤佬模子。初秋的风吹过,几片泛黄的树叶飘落,停在他脚下。柳阿四踩上一脚,再踮起脚尖,用劲撵烂,竟然还有一丝叶子的清香窜出来。他狠狠地想,连树叶也嘲笑我对一个赖账的租客毫无办法。
南方的热量还没释放完,暖湿气流时不时抽空撒个娇,因为南方实在太适合她的性情了。在强劲的北方寒流驱赶之前,它不知羞耻地恋着这个栈头。连温润的南方人也受够了那种濡湿和潮暖,觉得如同黄梅重现,来自北方的新居民当然更难以忍受。
郑斯嵘觉得自己的忍耐力相当坚韧,他坚韧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八年,坚韧地像家乡的老树那样刻上了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年轮,坚韧地来到这个他并不喜欢的暖湿的城市留下打拼的印痕。不管是伤痕还是光鲜,他都得忍下去。操他妈的房东太没风度了,一看就是乡下暴发户,可好汉不吃眼前亏,除了躲还能干什么呢?无处栖身,他或以整理材料之名夜宿公司,或栖身浴室,每天睡觉变成了游击。房市不景气了,他倒不太悲观,他的确是个坚韧的人。现在结识了这个看上去像有钱人的富婆,看上去还显年轻,不过跟土生土长的女人还是有区别。他想她应该比他大十来岁,这个女人真的能像她说的那样给他带来好运吗?
手机在他尖瘦的屁股后面叫了起来,打开,是钱小卉兴高采烈的声音,你快过来,我这里有一套房子。
你在哪里?
就在南方商城附近。我等你。她挂断了手机。
郑斯嵘看了下手机,然后对着它骂道,他妈的,下命令啊。
不过,还得去。也是巧了,他其实就在南方商城附近,打开APP,骑上小黄车,屁股那里又震了一下,掏出一看:我在万豪虹桥大酒店星巴克等你。郑斯嵘摇摇头,哼,星巴克是你娘呀。你又不是正宗上海人,装什么装。那天外滩星巴克后,他胃里泛潮,好像很饿,却吃不下,几天都不舒服。星巴克,咱就敬而远之吧。他想念老家的板城烧锅,也只能想想,咽咽口水。他的胃又抽了一下,去他妈的星巴克。
刚坐下,钱小卉就把一张房屋结构图摊在他面前,还有一杯香气浓郁但他闻着不舒的星巴克。他皱了皱眉头。这个二手房的内部结构不咋样,一看就知道是十多年前的房子。钱小卉似乎也知道这是个缺点,说,结构是差了点,但毕竟也算学区房。你觉得呢?
钱小卉没想到郑斯嵘说这房子还不错。
郑斯嵘要给钱小卉一种不同与众的信任,运筹帷幄,不在话下的那种感觉。果然钱小卉喜形于色了。
郑斯嵘说,要看谁去做了。就像一个大厨,面对他的食材,怎么下手,各有各的套路。
真是名不虚传的明星员工,我没看错人。来,喝咖啡。钱小卉从刚才的欣喜中还转过来,也许真是一套好房子呢,比它结构差的还多得是呢
不过,这种活儿干起来跟下家谈价码也吃力一点。郑斯嵘没喝。
钱小卉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说跟下家谈价码,还不如说跟她谈价钱呢。这家伙长得像个猴子,精瘦,脑子也精。不过这正是做中介的资质啊。但他们是第一次,第一次就要讲规矩,不能松口。所以她像没听见一样对他说,你喝咖啡啊,不喜欢啊,吃块蛋糕吧。
郑斯嵘想,这女人真能装。罢了,既然人家不接招,我也不强求。等这第一单搞定,再谈条件也不迟。这房子是不咋样,但比起他手里一堆烂房子还算可以,至少地段拿得出手。

7

四十二度高温的周末下午。钱小卉说我懒得出门,要不你到我家来吧。声音也是懒的。
这是郑斯嵘没想到的。
郑斯嵘进入过各种类型的住宅小区,但这个位于市区中心绿地附近的高档小区,确是让他费了点周折。连门卫的装束也与众不同。
站在家门口的钱小卉连头发都懒得梳理,超短裙,还赤着脚。一副不把郑斯嵘当外人的样子。
郑斯嵘觉得有点晃眼,钱小卉觉察到了,说在自己家里,就不装了。说完就背转身朝屋里走去,郑斯嵘只得跟着她。他想也许她对我并不设防,是我自己想多了。这一想,一身臭汗立刻锁住了。
坐定后,钱小卉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具对郑斯嵘说,要喝茶自己倒。下巴又朝厨房那边呶了呶,西瓜在冰箱里,你自己随意。
郑斯嵘不动,说阿姐,虹桥路房子出手了。
钱小卉很平静。我知道学区房是最好卖的。是不是我们原来定的价?
郑斯嵘不语。
喔呦,还摆噱头啊。钱小卉突然说了句不太纯真的上海话。
又加了五百。
这下钱小卉有点吃惊了,真的呀?
阿姐,你不是说好卖吗?所以我就朝好卖的路子走呀。
手机在沙发另一头发出微信的响声,钱小卉斜转过身去接,裙子跟着掀了过去,臀部就失守了半壁,丝质内裤里的臀沟若隐若现。片刻翻转过来,看着目光有点呆滞的郑斯嵘,她拉了拉裙摆。
郑斯嵘感觉喉咙里堵塞着,两手紧紧扣在一起,按在胸前,像是筑起一道关口,否则他的心就会蹦跃而出。他有过半年不到的恋爱史,像一场断断续续的感冒时好时坏地揉搓着他的脑袋和心脏。那个来自老家的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啥都不懂,两人很快对上了眼,哪知道根本不是他的菜。剧情反转,他逃不掉甩不得却被牵。在床上的进攻也演变成了防御,后来又从消极防御过渡到主动防御。他想不明白,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怎么蕴藏着如此雄厚的欲望力量,她对自己生理需求的执行力强大得可怕,她在床上不知疲倦的行动主义让他怯阵。有一次他正跟一个客户谈生意,她突然来电要求他火速赶到,说有急事。他不太情愿地放弃了一个马上就要谈好的客户,赶到她的租赁小屋。她嘤嘤地说,老公我想你了,你几天没来了。他想就昨天没见面,你他妈想弄死我呀。所以他骂了一句骚屄。没想她接口说,对了,我就是骚,你吃不消啦。吃不消就滚,一点都不像男人。他知道她是故意激他,想起自己刚刚跑掉的一笔生意,心里就齁嘶。这个词是他的同事,一个在店里坐镇的上海老阿姨经常说的话。天气齁嘶,人齁嘶,什么都齁嘶。他问老阿姨,齁嘶是啥意思,老阿姨想了一会儿说,就是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意思。真他妈太对了。老子偏不上你的套。他盯着她鼻子上的雀斑说,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女人。这就是你的急事啊。我没空,我要去做生意了。然后摔门就走,把她的干嚎夹在了门缝里。
一段不明不白的感情纠葛终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叹号猝死了。
郑斯嵘觉得不可能和对面这个女人发生纠葛,更不用说感情纠葛,他们是合作关系,可当下入目的是一具活色生香的身体,一具裸露着若干肌肤的身体,肉色怡人,饱满丰润。他想起了一个词,叫做秀色可餐。创造这个成语的人真厉害,秀色真是可以当饭吃的。他现在就连茶和西瓜为何物都抛在脑后了。
钱小卉站起身来,说去给他拿西瓜。看她的后面,郑斯嵘是坦荡的。由于她的臀部稍嫌肥硕,短裙下摆就有了两弯月牙形的肉色。郑斯嵘心旌摇荡,双手又刻意地紧扣了一下,似乎要把这两片情欲滴露的肉从脑袋里挤出去。钱小卉拿来一块冰西瓜,走近他说,这次我多给你加一个点。郑斯嵘如梦醒一般,哦,谢谢阿姐,谢谢阿姐。
钱小卉再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在酒杯中微微晃着,郑斯嵘对红酒的味道完全懵懂,只觉得她拿酒杯的样子真好看。
来一杯?钱小卉对他挑了一下眉毛。
郑斯嵘暗暗叫苦。他只喜欢白酒,也只知道白酒,这女人是存心来跟他作对的吗,但此刻他只能说好。钱小卉知道郑斯嵘不喜欢红酒,还知道他不喜欢咖啡,他越是不喜欢,就越是要他学。让他听她的,就从改变他的嗜好开始。包括她现在的样子,让他看得碰不得。她自信控制得住这块小鲜肉。
两人就开始喝红酒,钱小卉喝得舒展而从容,根本不用佐酒之物,脸色一如既往地平和,郑斯嵘的口腔味觉酸涩。后来似乎出于同情,钱小卉在冰箱里翻出来一包久藏的牛肉干。郑斯嵘一把抓过来就往嘴里塞。钱小卉看着他这个样子,笑了。
郑斯嵘也笑了,是含着牛肉干滋味的笑,开始是含蓄的,后来逐渐放肆,借着狠劲嚼烂的牛肉,发泄愤懑。钱小卉跟着大笑,笑得花枝乱颤,鸟语花香。她举着手里的酒杯,浑身扭动起来,尽管离题万里,毫无章法。郑斯嵘看着钱小卉前后乱动的肉体。对,他的视线里只有以前胸后臀为主干的凸出部位,所以他看到的就是肉体,是否包裹着一层衣服无关紧要。
他突然觉得这酒喝得越来越有感觉了,这他妈涩涩酸酸的还真是有滋有味。他主动为自己续杯了。钱小卉扭着向他翘起大
拇指,笑得更加酣畅。郑斯嵘也跟着扭起来,越来越靠近钱小卉,钱小卉能嗅到他口腔里成分复杂的味道,积淀经久的烟味,游移徘徊的红酒味,含着口水的牛肉味,也许带着些嚎味,还携着顽固的口臭味。这样的口腔味觉一定是不和谐的。
所以她清醒而刻意地与他保持着须臾的距离。俗话说酒兴助酒胆,但我要他灭就灭。她哈哈笑着,笑着,忽然拿起酒杯往他的头上慢慢浇下去,浇下去。他的扭动戛然而止,一屁股坐在地上,听见钱小卉在说:
好玩吧,你说好玩吧。太好玩了。以后,你想来就来,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时候,都可以来。阿姐我罩着你。
郑斯嵘很想啐她,你罩着我,太他妈好玩了。他眯着眼,捋了一把汨汨淌下来的红酒,把将要发泄出来的愤懑强制收容进心里,心房马上就有了反应,抽搐了几下。钱小卉蹲下来,看着郑斯嵘被酒色洇红的脸,说,别想太多,阿姐不会亏待你的。

8

孟维谷一进门,就见钱小卉趴在电脑上,根本没觉察到他。他故意把行李箱在地上墩了一记,钱小卉才回过头来,“噢,你回来啦。”然后继续盯着电脑,目光如梭。孟维谷出差一个月来,两人也就是数得着的几次微信。他走进卧室,和衣而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钱小卉的声音,“五套房子全部搞定,你知道赚了多少?”他无心搭理,给了她一个背影,“我不感兴趣。”她隔着他的裤子门襟拨弄他,“嗨,这个感兴趣吗,坏掉啦。”他弹簧一般支起身体,把她压在身下,“马上让你知道坏没坏。”很快孟维谷觉得有点吃力,后来凭惯性完了事。他看得出来,钱小卉没有尽兴。
炒房及其收益并没有给钱小卉带来预期的愉悦,孟维谷对她不热不冷,她对他也是不冷不热,他们的关系像秋风中的树叶,看上去摇曳生姿,却隐着枯黄的败象。
再次见到郑斯嵘的时候,钱小卉立刻蹦出一个网络热词,亮瞎了。他的两鬓以上和后脑勺一半刨得生青,覆着厚厚的顶盖齐齐向后梳去,活像戴胜鸟的冠羽。外加一套黑丝绒西装。钱小卉说,找到新工作了,还是去拍电影?郑斯嵘答非所问,说这发型很烦,早上要用发胶打理半天,否则出不了门。发型师是我朋友,刚开店,拿我做广告。切。说着他拿出一瓶酒给钱小卉看,打开酒瓶的时候,钱小卉的鼻腔猝不及防地接纳了一次袭击,闻着就要醉了。郑斯嵘说我回了趟老家,带了两瓶板城烧锅,请你尝尝。他把小酒杯端到她面前,她看了一眼,就一干而尽了。郑斯嵘说阿姐太爽气了。钱小卉摒着,好久才张开嘴,用手搧着,哈着气说,就请我吃这个?郑斯嵘说是啊,你请我星巴克法国红酒,我只能请这个,来而不往非礼也。边打开冰箱说这房间还不错吧,房东出国了,叫我帮他看着,等下家来看房子。我就拎着两瓶酒进门,啥都有了。你看,冷冻箱里还有不少存货,正好给我们喝酒。阿姐看看,有什么拿手菜可做的。钱小卉瞥他一眼,原来你是叫我来做饭的。郑斯嵘说,还有正经事。边吃边聊嘛。
钱小卉本来想拒绝,但郑斯嵘眼神里的期许激活了她内心的主妇定义。再不会做,把它们弄熟,加点这样那样的佐料,就算开天辟地吧。郑斯嵘也不挑,说反正吃进肚里,无所谓。小时候有这点东西,我老爸喝烧锅还不得笑死。
郑斯嵘想,几单生意做下来,尤其是内部一手房,真是赚了不少,但钱小卉总是那么抠,他要是主动退出,就更便宜她了。
喝得醺了,谁是谁的菜就混沌了。
真醺的钱小卉被微醺的郑斯嵘拉着,醉醺醺地跟着走。到墙角处,他突然把她按住,呼哧呼哧喷着酒气,然后抱着她的头用劲吻她。她立即成了一只被酒缸封堵的容器,好不容易把热烘烘的塞子掰掉,但塞子很顽强,卯足了劲再度封堵。她的气流被压制住,突然炸裂一般从他的腋下拱出来,但他不放弃,以更大的蛮力抱起了她。他紧紧压着她的手腕,像是基督受难的钉子。她在他的酒气熏蒸下软塔塔昏昏然,他腾出一只手扯下了她的裙子,发狠地撞击她。她渐渐松弛下来,甚至迎合着,他突然觉得好嘲讽,所以撞击得更猛烈,他要把她的呻吟碾碎。他溃泄的时候,她听到了自己身体里的翻江倒海。
静谧得可怕。更可怕的是,他再次坐在地上,叼起一支烟,却掩盖不了悄然潜回的沮丧。本来想借着酒劲与她谈重新订约,想不到被突如其来的蛮横和欲望吞噬得一干二净。
钱小卉窝在散发着霉味的沙发里,伸手正好够到郑斯嵘的头,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抚弄着他被凶狠弄乱的头发。这样俯视,他真的像一只鸟。
过了些时间,郑斯嵘听到了关门声。轻轻地。
钱小卉会怎么做,这是郑斯嵘在后来一段时间里思考最多的问题。
但她什么都没做,见面或者不见面,他们的生意照常进行。而且,就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他们互相享受着来自对方身体的欢愉,并形成了高度默契,就像找到了维系他们关系的新的增长点。他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很专注,好像一谈到别的什么就会坏了气氛,尤其是生意之类的事情。
郑斯嵘觉得自己快崩溃了,没想到这就是他冲动的后续。钱小卉就能这样摆布他,而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天房东来了个短信,说这两天下家就要来看房,让他候着。
郑斯嵘看着窗外,天气阴沉沉灰蒙蒙湿漉漉的,又是黄梅天了。真他妈难熬。心里骂了一句,把一瓶没喝完的可乐倒进马桶,然后狠狠地捏着熟料瓶,再扔在地上踩扁。
他决定了,离开这间小屋之前,一定要向她摊牌。他要告诉她,他得到的与他付出的太不成比例了,他该得到他该得的。即使他退出,也必须有个了断。
傍晚,钱小卉来了,穿得十分淑女。上午郑斯嵘在电话里告诉她,明天下家就要来看房子了,我们应该在这里纪念一下。她楞了一下问他纪念什么,他笑着说你懂的。她应声道看不出你还有这一套。他说那不是你喜欢的吗?她回答我喜欢。嘿嘿。
他们照例缱绻,无需前奏,两个人都惊讶怎么可以如此交融。如果不是生意,那该多好。完事后,郑斯嵘才注意到钱小卉的穿着,说看你这一身还有点不习惯,风格大变呀。
这本来就是我的风格呀。
好吧,至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阿姐,我,有件事……
嘿嘿,今天不光是为了纪念吧。连这事你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对我说的。
郑斯嵘鼓了鼓咬合肌,字说得有点抖豁,像是用牙齿一个一个切出来的:我们的合同要重新谈一谈。
钱小卉叹了一口气:你终于说出来了,怎么才能使你满意呢?
难道你觉得我一直很满意?
那你想要多少?
至少也得……四六吧。他讨厌自己竟然如此扭捏,一点不具有设想中的决断。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说这可能吗?
她嘲讽的口吻把他激出了一头汗,他一再鼓励自己要与她平等地讨价还价,但藏在内心的怯懦像胃酸一样泛上来。他恨自己为什么离开了她的肉体就失去了魂魄。他扯了扯黑色职业装领带,然后一把扯下来:阿姐,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已经辞职了。这房屋中介我他妈干够了。我需要一笔钱,我要回老家了。如果你不愿意重新谈,那我退出,咱们也得一次性作个了断吧。
退出是你提前终止合同,你要承担义务的。还说什么了断。
阿姐,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你想让我怎么想?
做人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我怎么不讲理了,合同还大不过理吗?当初你不同意,不要签字啊。就是到法院去,我也是对的。
那你的意思是没法谈了是吧。
本来就没什么可谈的呀。啊,你想……干,嘛?想干……嘛?想……干……
小屋又一次归于静谧。
长得可怕的静谧。
然后,他把手里的打火机玩得“啪嗒啪嗒”响,在静谧的空间竟十分刺耳,他也算老枪,现在更渴望烟叶和它燃烧后的味道,当他一把攥住裤袋里的那包烟时,就一阵沮丧,是一个空壳。他狠狠地把它揉成一团,拿出来,点燃了,竟然还隐着一丝烟味。他贪婪地吸着,但明明有血腥味窜入鼻孔。他神经质地奔向卫生间,看着这个血泊中的女人,她竟然穿得这么淑女,这么淑女的女人这么玩我,真他妈以为可以玩我于股掌之间啊。现在这紧闭眼睛的样子才淑女呢,说实话,这女人长得还算不错,干的时候也够骚,比前女友好多了。他突然觉得有一股气在下面蓬勃起来,不,这不行。这不行。可是越想不行却越是蓬勃。没办法了。他狠狠地掏出来,对着闭眼的淑女肆意狂撸,有点跟自己较劲的意思。然后对着她的侧脸狠狠地射了。他似乎看到她对他笑了一下,是不屑的笑。所以他更猛烈地撸着,但显然已经弹尽粮绝。灵魂出窍一般,全部空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闻到了焦毛气。裤子拉链敞着冲出卫生间,那个烟壳子燃起来的火蔓到了那只避孕套。他忽然起了一个念头,看着那一簇小火邪恶地笑。他再次走进不大的卫生间,对着只能照出半边脸的小镜子拢了拢头发,又对着女人歪了歪嘴。
关上所有窗户,迅速开门,关门。门锁逆向转了完整两圈。离去。他决定赌一把。他好像听说过,隔绝空气就可以阻燃,还可以制造一个窒息致死的现场。

9

柳阿四的手机从上午到下午打了好几次,都说对方已关机。柳阿四又怒了。这间小屋是他挑了好几家选中的,可房东出国了,让他找中介。柳阿四各种忙,一直没空,今天上午取消了一个预约,临时想来看房,中介却不回应了。柳阿四嘴里哼哼着“操你娘的”,点烟,手机“叮”响了一记,他吸了一口,喷出来,烟雾里的微信说:刚刚,震柏里一户居民家中失火,消防队已赶到现场。接着是一段视频。柳阿四看着,感觉眼睛也要弹出来,震柏里,不就是自己看中的那个小房子的弄堂吗?哪家着火。中介关机,会不会正好是我……应该不会吧。出租房子人家不付帐,买房子再碰到这种屌事。册那,霉到根的事体不会一道寻上我吧。心里总归勿落开(没着落)。长长的一段烟蒂快烫着手了,柳阿四弹皮弓一样弹开,踩上一脚。去看看不就清爽了。
柳阿四做人家,骑着小黄车出来,再骑小黄车过去。反正一个人独来独往,用不着装。到那里看不见消防车,烟雾还从弄堂里飘出来,看样子火已扑灭了。弄口拉着警察的警戒线。柳阿四想,不是失火吗,哪能警察来了,死人啦。他停好小黄车,想挤进去看看,站在警戒线一边的保安跑过来制止了他。他问,里厢做啥啦,死人还是失窃啦?保安赖洋洋地说,管侬啥事体,走开点。柳阿四说,当然管我事体,我还要到里厢去看是啥人家着火。保安突然喉咙响起来,你眼睛瞎呀,没有看见警察拉线啊。走走走。柳阿四也扯起了嗓门,侬只戆棺材,上海闲话讲勿来么就勿讲,想冒充上海人啊。柳阿四中气足,星星点点的唾沫射到保安脸上,终究还是进不了弄堂。手机又“叮”了一记,柳阿四点开,这条微信弹眼落睛了:震柏里失火房屋里竟发现这个!!!柳阿四打开视频,似乎是一堆模糊不清的东西,横看竖看还看不出是什么,好像是个人。啊……柳阿四忽然感觉手机烫了起来。册那,真死人啦。触霉头啊,不管是不是他看中的房屋,这条弄堂是跑勿脱了,我哪能运道介好。
刑侦支队现场勘查报告称,被害人系女性,尸体皮肤层组织凝固型坏死,痂皮形成。周围组织充血,下肢呈半炭化状,四肢屈肌缩短,关节屈曲。随身衣服部分已与表皮粘连。双手反绑于后背腰际,反绑物疑似领带状物(火烧后模糊)。右侧头面部和颈部见多处开放状创口……
小屋瞬间成为线上线下的关注热点。
尽管侦查处于高度保密之中,公开报道也延迟发布,但挡不住人们对一个女被害人和现场泄露画面盎然的兴致。面容姣好的女白领,已有身孕,层层深入探幽,“人肉”的厉害超乎想象。探到了她的设计师职业,接着是她的丈夫孟先生,前某市级机关处级官员,他现在的公司及其关系网,甚至规土局某副局长。而后又有新发现,孟先生与该副局关系密切,利用资源大肆敛财……
警察询问过孟维谷多次,问到是否知道钱小卉怀孕时他一直紧闭着的眼睛才忽闪一下,给出的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警察十分诧异他不冷不热的应对。孟维谷说的最多的是要求警方干预一下网上持续不断的人肉,表示这是施加给他被残害的妻子更大的残忍,也是对他的人格和名誉的侵犯。但警察听起来总觉得言不由衷。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郑斯嵘经过一家门面窄小的电器修理铺时,电视里的气象台首席预报员颇为期待地说,明天有望出梅。
郑斯嵘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然后朝电视机方向啐了一口。还觉得不尽兴,又努力从喉咙深处收罗更多的粘性分泌物,以更浩大的气势狠狠地追加了一口。
哼哼,出梅。我赌它个“梅开二度”,上海人叫“倒黄梅”。真他妈难受,要不了几天,霉菌就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老子天天住在犄角旮旯的出租房,心里也都长霉了。郑斯嵘正这么想着,阳光突然开眼,一会儿就形成暴烈之势,好像是首席预报员的免费广告。郑斯嵘抬头望天,眼睛被刺得生疼,低下头来的时候,发现脚下正好有个烂苹果很不识相地看着他,他操起大脚就抡出了一个半圆。紧接着听到一个男人大喊,你作死啊。他拔脚斜穿马路狂奔起来。
气咻咻地在一个街角处停下来,他终于想明白了这几天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他和她,都输了。这算交友不慎吗?是她自找的吧。你不是傻逼,我也不是傻屌。
但他决定不走,俗话说灯下黑,我就是不走,再赌一把。看警方怎么定性,纵火还是伪造现场,自杀还是他杀。
几天后网上一则微博称,一具半碳化女尸竟然衍生出如此丰富的信息,规土局某高官被传唤,可能牵出一串腐官……但该报道在网上仅存活了几个小时就变成了一个红色惊叹号。过了几天,又有该高官参加某城乡规划发展研究会议的报道。
郑斯嵘恰好在被删之前看到了这条微博,他不禁吃惊,又感到刺激。嘿嘿,这世道,真是他娘的无语了。遗憾的是,这条信息一点都未涉及此案的侦查进展。
其时,那根疑似领带摆在刑侦支队重案组的办公桌上。透过弥漫的烟雾看过去,它似乎正变幻着颜色,让侦查员生出各种遐思……

【作者简介】孙建伟,60年代生人,毕业于华东政法大学。出版长篇历史纪实文学《开禁:海关诉说》、长篇小说《芒刺》、纪实作品集《狂飙乍起》等。《芒刺》和中篇小说集《魔都侨影》获“上海市文化发展基金会”资助项目。作品曾获全国公安文学大奖赛二等奖等奖项。有随笔、纪实刊于《解放日报》、《新民晚报》、《人民公安报》、《啄木鸟》等。中国法学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上海海关缉私局,一级警督。

激情五月 不负韶华
上海市公安消防总队灭火救援业务骨干培训手记

吉 飞 / 文图

五月,暮春之末,初夏之初。原本应是享受绿茵艳阳,鸟语花香的季节。
但在上海市消防总队特勤支队金桥中队的操场上,此刻,却蔓延着别样的 “战味儿”。
第三批灭火救援业务骨干培训班 5 月在特勤支队展开,我有幸被选送参与其中。为期 15 天的集中培训,是一次眼界的开阔,更是一次加钢淬火。
第三批的学员一共 21 人,分四个组,我在第三组,和来自徐汇、闵行、长宁、黄浦 4 个支队的战友组成一个团队。
确立分组后,组员们进行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便开始讨论此次培训的相关科目内容。
虽然,大家都是长期战斗在灭火救援的第一线,但对很多科目也都只是了解一二、知之甚浅,达不到真正的具体掌握。再加上所有培训科目只提供了课题,没有具体的操作规程,我们便也无从下手。
后来,询问教官才得知,此次培训课程全部都是以日常实战为例,重在“找准软肋、补齐短板”,课程结合以往典型事故案例的经验教训,立足于现有设施还原现场,力求做到研讨交流,模拟想定,组织试训,项目改进,完善设施,从而解决日后类似事故处置中的难点。

建筑物倒塌训练模块

“结合 5·12 汶川地震、6·11 上合组织演练、中部地区地震拉练过程中总结出的经验,分别设置了横向破拆、支撑技术、安全破拆、重物牵引等内容,最大限度还原建筑物倒塌事故现场可能出现的障碍形式。”
报到当天下午,按组划分训练科目,我所在的第三组开始进行安全破拆训练。情景假设在一块长宽 1 米厚 26 厘米的预制板下方发现有人员被困,我们需要在预制板上进行破拆,要求破拆时不得有超过规定大小的石块掉落下方,以防给被困人员造成二次伤害。
在领取到任务后,小组人员是茫然的。虽然都是长期工作在灭火救援一线,但毕竟建筑物倒塌系统训练还是第一次,有些无从下手。于是,我们带着内心的困惑请教带训教官。
“按照救援人员的体形,先测量破拆三角形的大小,三角形破拆分两步进行,第二步尤为关键,全程需要小心翼翼。”教官边说边用笔在地上边画三角形边提示注意点。
在整个破拆训练中,印象最深的是横向破拆训练,在狭小的空间里对一块 20 厘米厚的预制板进行破拆。刚开始没有掌握方法,致使液压破碎镐没有支撑点,打在预制板上无济于事。后来利用方木制作了一个靠背凳,用它来做支撑点,几名队友轮流进行破拆,从下午 2 点开始,一直到晚上 10 点才将预制板打穿,用了整整 8 个小时。如果一开始就能掌握方法,或许 6 个小时就可以完成训练了。
在经过 5 天的分项训练后,第六天进行建筑物坍塌综合破拆训练,这个科目是将 5 天所学的横向破拆、支撑技术、安全破拆、重物牵引等内容进行综合。
消防救援人员需要在坍塌物上方建立制作救生平台,先向下破拆,再沿被困者方向进行破拆。需要破拆打穿一块 25厘米厚的墙体,在无缝隙的情况下支撑起一块高 1 米、厚 25厘米的预制板,再向上破拆一块 26 厘米厚的预制板,最终将被困人员救出。
有了前五天经验的累积,综合训练显然就要得心应手一些了。

烟热室训练模块

“烟热室训练模块,是指主要在模拟烟气热气相对复杂的环境下,展开战斗行动的训练,行动的内容包括防轰燃训练、消防固定设施使用、狭小空间水带铺设、火场排烟方法、紧急避险、浓烟环境下防盗门破拆、黑暗环境下空气呼吸器组装、空气呼吸器他救接口使用、沿水带进攻与撤离、被困人员的施救方法等训练,能有效提高火场适应能力,提高深入火场进行内攻近战与单兵单组作战行动。”
5 月 14 日,开始进行烟热室训练,烟热室模块共有两层,分四大功能(模拟船舱、模拟地铁与隧道、烟热笼狭小空间、模拟电梯前室与避难层)。烟热室训练主要在环境狭小且复杂的空间下进行,需穿着全套个人防护装备,体验烟热室高温、浓烟、嘈杂、黑暗、爆炸、未知等情况,对心理素质是极大的考验。
不知是老天对我们眷念,还是为了更好地提升我们在高温环境下的适应能力,从进行烟热室训练开始,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最高达 36℃。穿着厚重的灭火救援服,光是坐着就是一身汗。
烟热笼狭小空间训练时,从监控中看着队友在漆黑的烟热室中摸索,又看着大汗淋漓、疲惫不堪的队友从里面出来时的表情,不禁对烟热室里的未知情况感到一丝紧张,我认真地听着电台,反复记着队友从烟热室里面报出来的情况消息。
很快轮到我了,佩戴好空气呼吸器面罩,打开电筒,进入烟热室,才发现灯光在满是浓雾的烟热笼里是那么的微弱。
“正攀爬竖梯,到达第二层。”“正在经过斜面。”“已经过独木桥。”“正在下竖梯。”
黑暗里,我报告着情况,并摸索前进,过程中,也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大约 10 分钟,我顺利通过了烟热笼的狭小空间。
从烟热室出来,体能消耗并没有想象的大,通过烟热室的难度也不及之前预想。
队友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快?”
我回答,“因为你们之前给电台报消息,给我做了很好的向导。”
此次培训,时间短、科目多,涵盖了个人防护装备应用、水带铺设技术、绳索救援技术、建筑物倒塌救援技术、危化品侦检技术、车辆交通事故处置技术、真火模拟训练以及日常组训与训练管理 8 大训练内容,这里也就不一一举例了。
所有参训的队员们都严格按计划完成每天的日常训练,到了晚上,小组会对白天训练科目的得与失进行研讨,有时也会谈起对此次培训的所思所感。
“在这里,从日常组训、案例分享、实际操作、经验操作等多种形式,无形中提高了灭火救援能力。在这里,打破了以往组训模式,而是模拟现场场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去试训操作,拓展了思路和想法,相信我们一定会不负众望、满载而归!”
15 天的培训,就像是一个大熔炉,把承载着梦想的逆行者们一个一个淬炼一遍。锻造出一支精悍的队伍,让有梦想的人躬行实践、百炼成钢、涅槃重生。仔细品味,不难发现,平淡无奇的背后蕴藏着丰富的色彩,正是对消防事业的执着,使得我们献身消防,无怨无悔。

消防车退而不休

钟 琳/编辑

在法国圣巴伯有一个废弃工厂,停放着不同时代、不同品牌、不同类型的消防车,2016 年,比利时城市探险家文森特·米歇尔几番寻找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并用镜头记录下这些被遗落的美。据悉,20 世纪 90 年代,法国政府把这些退役的消防车隐蔽地安置在全国范围内的几个厂房中,并尝试收集资金重新安置这些古董消防车,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它们转移到博物馆里展出,但最终未能完成。这些红色的消防车曾经代表了法国的骄傲,为法国的国家安全做出了巨大贡献,如今却在仓库里沾满了灰尘,十分萧条。在当地,这个废弃仓库被人们称为“消防车的墓地”。此后,文森特再次回到废弃工厂,但消防车已被转移,有消息称,部分消防车被转移到了靠近瑞士边境的一家博物馆内。
消防车是用来执行灭火救援任务的特殊车辆,火场上风风火火的它们最终因零件老化、功能落后、服役太久等原因而退出战场。退役后,它们有着不同的生活,有的被放进了博物馆,有的被改装成了绿化车、洒水车等,有的被捐给了学校,作为普及消防知识的重要装备。

变身“擎天柱”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不仅仅是兵,还有消防车,在我国,到达退休年龄的消防车,有的光荣退休,有的经体检合格后,还可以重新上岗,被改成拖车或教学工具等,还有的重新组装焕然一新,成为一件消防艺术品。
2010 年,杭州市消防支队联合装置艺术家周峰的创作团队,以 101米曲臂登高消防车为原型,结合一辆 32 米曲臂登高车和一辆报废的泡沫水罐消防车,专门设计了一款动漫汽车人形象,历经 119 天,纯手工打造了全国首例消防金刚机器人“霄霄”。这辆101米登高车,价值2200万元,从芬兰进口,工作高度为世界之最,全世界仅五辆,而全亚洲只有杭州一辆。
32 米曲臂登高车已经服役 13 年,曾专用于高层建筑灭火救援。组合而成的“霄霄”高 13.38 米,长 4.69 米,宽 3.21 米,重 23.8 吨,胸膛是车头,大腿是保险杠,脚是轮胎,光两腿就重 20 吨,“霄霄”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消防装置雕塑和世界上最大的消防车装置雕塑。此外,“霄霄”的肚子里有装着电脑程序,可以进行智能“对话”。
“霄霄”到底有多厉害?在孩子们眼中它无所不能——“它有柯南的脑袋,哆啦 A梦的口袋,比奥特曼还勇敢,比孙悟空还神通,比圣斗士还给力”。2011 年 3 月,“霄霄”正式入驻全国消防科普教育基地杭州下沙消防主题公园,成为杭州消防宣传工作的一名志愿者,每年它都要接待 20 万余名中小学生和市民朋友的入园参观体验,同时向他们宣传消防科普知识。

转型移动旅馆

说起房车,会想到什么呢?这种兼具车和房功能的车辆,让“生活中旅行,旅行中生活”成为了可能。房车产自美国,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许多美国人利用汽车开启他们的露营岁月,渐渐地,便有了房车。而近年,美国一位热爱改装的小伙脑洞大开,“托关系”买到了一辆退役消防车后,经过半年的努力将其改装成了一辆房车。除了炫酷的外形,房车内部配置实用,消防车后备水箱被改为了居住舱,侧身的单面成了生活日常烹调区,各类食材和常用生活用品都被放置在了车辆外部侧面,而像烤箱、微波炉等烹调用具也都被放置在此。整车如同加强版移动出租屋,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完全不在话下。虽说是退役消防车,但动力和性能都维护保养得十分精细,每个细节都经过多次修整,这为车辆的改装省下不少的成本,整辆车的改装费为 2 万多美元。
美国小伙改装消防车是为了爱好,而苏格兰一名男子利用一辆二手消防车,赚得盆满钵满。苏格兰男子将一辆 1956 年出产的老式消防车改装成了复古豪华移动旅馆,内部采用复古的装修风格,以原木作为装饰,木地板、木门、木制厨房。相对质朴的厨房,移动旅馆的卧室相当豪华,一张维多利亚时代的双人床以及英国都铎王朝时期宅邸的镶木地板,价格不菲。考虑到野外没有电力的情况,厨房的能量来源是靠木材燃烧,在移动旅馆的外面有一个专门燃烧木材的炉灶,连室内的照明也是用蜡烛。如果去英格兰,有机会不妨体验下这辆移动旅馆,每天的租费为 60 英镑,价格不便宜,但物有所值,租用的客人排长队,络绎不绝。有一点需提醒的是,移动旅馆使用木材较多,而且又是用蜡烛照明,因此得格外注意“小心火烛”。

改装时尚消防车

有人将消防车改装成其他车型,也有人将其他车改造成消防车。
SEMA Show 是美国拉斯维加斯改装车零配件展览会,是一场改装车的盛会,每年都不乏夸张漂亮的改装车。2015 年的展会上,福特皮卡家族占尽风头,一辆由 Superlift 改装厂改装的 F-350 消防车 Matchbox 吸引无数眼球。Matchbox 动力强劲,而且配备了 41 英寸越野轮胎,后部巨大的水箱足以在火势蔓延到最大之前将火势控制住一定范围内。
2017 年的车展上,一辆 1944Mack 消防车成为最大亮点。这辆消防车是“混血儿”,主体是一辆卡车,变速箱、制动等零件大都来自道奇,引擎来自蝰蛇,悬挂是 2008 年的轻型皮卡 Ram,24 英尺的轮毂则来自美国高端定制轮毂品牌 American Force。虽说是老爷车的外形,但是消防车该有的设备它都有,跑起来的速度也比普通消防车快。为了展示这辆拉风的改装车,车主将它从家乡堪萨斯城一路开往哥伦布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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