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灭孽火 凤凰涅槃

陆幸生/ 文

在今天,去看“迷信小说”《封神榜》原著的读者,想来已经不多。原著中半白半文的叙述和对话,很浅显,但拗口,在当下是个阅读障碍。还有那么多怪里怪气的各式名号,人不人、神不神、鬼不鬼的,更是在挑战当今谋生求存的快节奏,让人不耐。冷不丁“取出”一段“火情”,要说个究竟,似有些难的。
先把近四千字的文本梗概化一下。两大阵营,一是西岐阵营,董事长是周武王,CEO 是姜子牙,阵前打仗的各路神仙,是车间主任或生产小组长。另一阵仗是殷商集团,董事长为纣王,CEO 是国师申公豹,其为姜子牙同门师弟,两人却是死对头。纣王长子殷郊为阵前统领,也就是常务副总经理,未来的董事长接班人。姜子牙派说客劝降,未成。姜子牙和殷郊布阵开战,姜部燃灯祭用“琉璃”神器,将殷营马善“化为飞灰”。殷将温良再出,姜部哪吒抛金砖击中其后背,再被杨戬暗器射杀,跌下马来丢了性命。殷郊亲自出战,不敌,土遁而逃。
民间道士“火龙岛焰中仙罗宣”与“九龙岛炼气士刘环”,因申公豹相邀来助。罗宣与刘环商议:“今夜把西岐打发他干干净净,免得费我清心。”“时至二更,罗宣同刘环借着火遁,乘着赤烟驹,把万里起云烟射进西岐城内。此万里起云烟乃是火箭,及至射进西岐城内,可怜东、西、南、北各处火起,相府、皇城到处生烟”;“画阁雕梁,即时崩倒”,烧得“黑烟漠漠,红焰腾腾。黑烟漠漠,长空不见半分毫;红焰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 “男啼女哭叫皇天,抱女携儿无处躲”,“百姓呐喊之声,振动华岳”。
然而,“武王有福逢此厄,自有高人灭火时”。危难时刻,凤凰山青鸾斗阙的龙吉公主驾到,她“乃是昊天上帝亲生,瑶池金母之女”,今见子牙伐纣,也来助一臂之力。公主命:“碧云童儿,将雾露乾坤网撒开,往西岐火内一罩。”即时将万只火鸦尽行收去。
顿时火灭,满城民人齐声大叫:“武王洪福齐天,普施恩泽,吾等皆有命也!”欢声震地。武王在殿内祈祷,百官带雨问安,子牙大喜,吩咐侍儿,打点焚香净室,与公主居住。
原版小说《封神榜》如此这般地咬文嚼字,要是采用今天同名通俗电影的说明,那就简单多了:三千年前,商末,昏君纣王酒池肉林,荒淫无度,联手申公豹,召集“黑暗力量”,与日益强大的西周争战。面对邪恶势力,姜子牙、杨戬、哪吒等英雄团结一致,联手杀了七怪。最终,西岐胜出,纣王摘星楼自焚,周王朝成立,姜子牙封神,至此天下太平。“百姓向往之和谐大同世界初显,一派祥和”。
恶人“天火烧”,而“诗与远方”自有定夺,派众神众仙前来助阵,埋葬旧世界,创立了新天地。用老百姓话讲,就是好人灭了坏人,这是理想,更是希望;“碧云童儿”施法器,“正能量”获得胜利,“解放区”的天终于是明朗的天。
这一段情节,是中国式“明君道统”的典型范例。这火,为恶而起,因善而灭,用文学语言统而论之,可谓是凤凰涅槃之火。这场“动乱”由妖姬妲己而起,被女神龙吉而灭,首尾呼应,女性的否定之否定,还是有点意思可以咀嚼的。

《封神演义》中的火

第六十四回 罗宣火焚西岐城(节选)

话说罗宣现了三头六臂,将五龙轮一轮,把黄天化打下玉麒麟,早有金、木二吒救回去了。杨戬正欲暗放哮天犬,来伤罗宣;不意子牙早祭起打神鞭,望空中打来,把罗宣打得几乎翻下赤烟驹来。哪吒战住了刘环,把乾坤圈打来,只打得刘环三昧火冒出,俱大败回营。
…………
话说罗宣在帐内与刘环议曰:“今夜把西岐打发他干干净净,免得费我清心。”刘环道:“他既无情,理当如此。”
正是子牙灾难至矣。子牙只知得胜回兵,那知有此一节。不意时至二更,罗宣同刘环借着火遁,乘苍赤烟驹,把万里起云烟,射进西岐城内。此万里起云烟乃是火箭:及至射进西岐城内,可怜东西南北,各处火起,相府皇城,到处生烟。
子牙在府内只听得百姓呐喊之声,振动华岳。燃灯已知道了,与广成子出静室看火,不题。怎见得好火?
黑烟漠漠,红焰腾腾,黑烟漠漠,长空不见半分毫;红焰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初起时灼灼金蛇,次后来千千火块;罗宣切齿逞雄威,恼了刘环施法力。燥干柴烧烈火性,说甚么燧人钻木?热油门上飘丝,胜似那老子开炉;正是那无情火发,怎禁这有意行凶?不去弭灾,反行助虐,风随火势,焰飞有千丈余高;火逞风威,灰进上九霄云外。乒乒乓乓,如同阵前炮响;轰轰烈烈,却似锣鼓齐鸣。只烧得男啼女哭叫皇天,抱女携儿无处躲;姜子牙纵有妙法不能施,周武王德政天齐难逃避。门人虽有,各自保守其躯;大将英雄,尽是獐跑鼠窜。正是:灾来难避无情火,慌坏青鸾斗阙仙。
话说武王得悉各处火起,连宫内生烟,武王跑在丹墀,告祈后土皇天曰:“姬发不道,获罪于天,降此大厄,有累于民。只愿上天将姬发尽户灭绝,不忍万民遭此灾厄。”俯伏在地,放声大哭。且说罗宣将万鸦壶开了,万只火鸦飞腾入城,口内喷火,翅上生烟;又用数条火龙,把五龙轮架在当中。只见赤烟驹四蹄生烈焰,飞烟宝剑长红光,那有石墙石壁,烧不进去。又有刘环接火,顷刻齐休,画阁雕梁,即时崩倒。正是:武王有福逢此厄,自有高人灭火时。
话说罗宣正烧西岐,来了凤凰山青鸾斗阙的龙吉公主;乃是昊天上帝亲生,瑶池金母之女。只因有念思凡,贬在凤
凰山青鸾斗阙。今见子牙伐纣,也来助一臂之力,正值罗宣来烧西岐,娘娘就借此好见子牙。使跨青鸾来至,远远的只见火内有千万火鸦,忙叫:“碧云童儿!将雾露乾坤网撒开,往西岐火内一罩。”此宝有相生相克之妙,雾露者,乃是真水,水能克火,故此随即熄灭;即时将万只火鸦,尽行收去。
罗宣正放火乱烧,忽不见火鸦,往前一看,见一道姑,戴鱼尾冠,穿大红绛绡衣;罗宣大呼:“乘鸾者乃是何人,敢灭我之火。”
公主笑曰:“吾乃龙吉公主是也。你有何能,敢动恶意,敢逆天心,来害明君?吾特来助阵,你可速回,毋取灭亡之祸。”
罗宣大怒,将五龙轮劈面打来。公主笑曰:“我知道你只有这些伎俩,你可尽力发来。”乃忙取四海瓶,拿在手中,对着五龙轮,只见一轮竟打入瓶去了。火龙进入于海内,焉能济事?罗宣大叫一声,把万里起云烟射来;公主又将四海瓶收去了。刘环大怒,脚踏红焰,仗剑来取;公主把脸一红,将二龙剑望空中一丢。刘环那经得起,随将到环斩于火内。
罗宣忙现三头六臂,祭照天印打龙吉公主。公主把剑一指,印落於火内;又将剑丢起。罗宣情知难拒,拨赤烟驹就走。
公主再把二龙剑丢起,正中赤烟驹后背,赤烟驹自倒,将罗宣撞下火来,借火遁而逃。公主忙施雨露,且救了西岐火焰,好见子牙。怎见得好雨?有赞为证:潇潇洒洒,密密沉沉;潇潇洒洒,如天边坠落明珠;密密沉沉,似海口倒悬滚浪。初起时如拳大小,次后来瓮泼盆倾;沟壑水飞千丈玉,涧泉波涌万条银。西岐城内看看满,低凹池塘渐渐平,真是武王有福高人助,倒泻天河往下倾。

(栏目编辑:谭 婧)

历史裂缝中一把不寻常的火

编者按
有句话叫“羽翼信史而不违”,指文笔通俗浅显,又与真实的历史不相违背,是古代文学评论家认同历史演义小说的最高境界,用来评价《东周列国志》再合适不过。《东周列国志》是明代著名文学家冯梦龙的长篇白话历史演义小说,主要描写了从西周宣王时期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这五百多年的历史。
这是古今中外时间跨越最长,人物最多的一部小说,随着周宣王的死,长达数百年史事的序幕被徐徐拉开,其中颇为著名的要数“烽火戏诸侯”这一历史典故。当然,烽火戏诸侯只不过是西周灭亡的催化剂,那场火只是加快了历史的脚步罢了。

李 佳/ 文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
    如山如阜,如岗如陵。
    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摘自《诗经·小雅·天保》

自武王伐纣、成王定邦、周公制礼,中华历史册页便翻到“周”。然而,就在这千秋万载的大业、威加四海的王道里,蓦地烧起一把火来,它不大不小,平凡无奇,却让历史车轮遽然卡进一条裂缝中。这把火,是烽火,点燃于西周末年。烽火举时,但见“鼓声如雷,火炮烛天”。
作为烧出历史裂缝的一把火,它无疑是特立独行的:
其一,它本非破坏之火,而是保护之火。
在中国历史上,大凡朝代更迭、时局动荡的火,皆具破坏力,如商末的鹿台之火、秦末的阿房宫之火,等等。而烽火却是用来预警的,在那个通信不畅的年代,烽火台置于显著处,如有外敌入侵,点燃烽火,擂起大鼓,狼烟直冲霄汉,数十里可见,所谓“夜举烽火,诸侯援兵必至”。
其二,它是取乐之火,并非暴戾之火。
下令点火的是周幽王——西周最后一位王。
为何点火?取悦女人。幽王专宠美人褒姒,然而褒姒却是一位“冷美人”。千金难买美人笑。为了让褒姒展颜,幽王想尽办法,却不得要领。后来虢石父献计,让他试试玩火。
这把火,真挺好玩儿的。烽火点燃后,“畿内诸侯,疑镐京有变,一个个即时领兵点将,连夜赶至骊山,但闻楼阁管龠之音。
幽王与褒妃饮酒作乐,使人谢诸侯曰:‘幸无外寇,不劳跋涉’,诸侯面面相觑,卷旗而回”。这把不大不小的火,让崇礼尚乐、秩序井然的周,忙了个里出外进;美人褒姒也终于“抚掌大笑”。于是,如同死水一片的历史深渊,徒增了些许活色生香。
绛唇微启,好美的一条缝隙。
然而,玩火者必自焚。幽王无寇而点烽火,打破了与诸侯之间的信约。其后不久,申侯引犬戎来犯,直捣王城,诸侯无一来援,王宫陷于火海,幽王被杀于骊山脚下。那条美丽的缝隙,吞噬了幽王,也吞噬了西周。
这是《东周列国志》里的故事,人们喜欢叫它“烽火戏诸侯”。这把火开启了东周时代,也堪称全书开端。回首这把火,少不了一个人的作用:褒姒。
褒姒是一个女人;确切地说,妖女。历史上,但凡危害社稷、倾国倾城的女人,都是妖女。妺喜和妲己是狐妖;褒姒的身世则有些复杂,简言之吧,是婢女不慎沾上龙涎所怀,怀孕四十载后而诞。听起来怪玄乎的。然而,这个荒诞的故事能否取信于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褒姒必须是妖,而且是坏妖。有了此妖,火才能烧起来。所以,虽然开篇笔墨不多、甚至“一笔千年”,但对于褒姒的身世,作者是做了不少铺垫的。
因为,《东周列国志》的作者是冯梦龙。冯梦龙,字犹龙,明代文学家,戏剧家,他最著名的作品“三言”,中国古典文学爱好者定不陌生。《东周列国志》是他根据明代中叶余邵鱼编撰的《列国志传》改写,是一部描写春秋战国时期列国故事的长篇白话历史演义小说,其影响仅次于《三国演义》。
因为作者是明代人,作品自然有明代烙印,不仅常见鬼怪玄虚;在亡国之君背后,也少不了妖魔化的女人。
从先秦至明清,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漂亮的,多半要沦为男人的玩物。男人一旦玩过了火、把家国赔进去,这女人就是红颜祸水。所以,夏亡是因为妺喜、商亡自少不了妲己、安史之乱是杨玉环惹的祸、清军入关须算给陈圆圆……而终结西周的罪责,褒姒担定了。至于她究竟是怎样的人,有谁关心呢?她的存在,只是为了一把火。当烽火划破了历史长空,这个美丽女子的身与心也将化成灰烬。
讲述这段故事的《东周列国志》有如长空残屑,但在纷飞乱舞中,偶尔也洒落了几片残灰——有美一人,长于草莽,豆蔻年华,不谙世事;王朝伟业,与其何干?君临天下,于其何喜?忽有一日,骨肉相离,忧思惊惧,无人在意;身为礼物,献与幽王,深宫高墙,孤苦无依,从此父母,天涯路人……褒姒的故事始于一场别离。纵然在冯梦龙笔下,穿过时光和文字的阻隔,依然可以感到这种无奈。
那个时代的女子,能有什么期盼?无非是丈夫之爱、子嗣之安康。非要乱政吗?非要巧设机心吗?也许,她更愿意跟爱人唱一段“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或登上城楼,肆无忌惮地喊一句“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如果,可以。否则,一个万千荣宠加身的女子,为何不笑呢?当犬戎来犯,烽火黯淡,诸侯无援,她也只能逃。骊山脚下,那一场杀戮,原本一无所有的女子,又失去了一切。
历史中的纷纷扰扰,能容几分真情?礼乐将崩,群雄将起,渺小如她,为之奈何?一切终将无爱,无恨;不喜,不伤,但随风雨飘摇。《东周列国志》里,一定有很多想说而未说的话。
读历史,也是读人。在历史变迁中,人微不足道,但那些早已湮没的人,才是我们与历史间的血脉联结,也因此人的苦乐别具震撼力。所以,有些话,说与不说,又何妨?纵然在历史裂缝中,人有千般无奈,但那场火,还是留下很多东西。
是灰烬;也是不朽。一部《东周列国志》,有荡气回肠,也有彻骨悲凉。
烽火呵,烧得更旺些吧!大时代,就要来了。

《东周列国志》中的火

第二回 褒人赎罪献美女 幽王烽火戏诸侯(节选)

褒妃虽篡位正宫,有专席之宠,从未开颜一笑。幽王欲取其欢,召乐工鸣钟击鼓,品竹弹丝,宫人歌舞进觞,褒妃全无悦色。幽王问曰:“爱卿恶闻音乐,所好何事?”
褒妃曰:“妾无好也。曾记昔日手裂彩缯,其声爽然可听。”
幽王曰:“既喜闻裂缯之声,何不早言?”
即命司库日进彩缯百匹,使宫娥有力者裂之,以悦褒妃。
可怪褒妃虽好裂缯,依旧不见笑脸。幽王问曰:“卿何故不笑?”
褒妃答曰:“妾生平不笑。”
幽王曰:“朕必欲卿一开笑口。”
遂出令:“不拘宫内宫外,有能致褒后一笑者,赏赐千金。”
虢石父献计曰:“先王昔年因西戎强盛,恐彼入寇,乃于骊山之下,置烟墩二十余所,又置大鼓数十架。但有贼寇,放起狼烟,直冲霄汉,附近诸侯,发兵相救,又鸣起大鼓,催趱前来。今数年以来,天下太平,烽火皆熄。吾主若要王后启齿,必须同后游玩骊山,夜举烽烟,诸侯援兵必至。至而无寇,王后必笑无疑矣。”
幽王曰:“此计甚善!”
乃同褒后并驾往骊山游玩,至晚设宴骊宫,传令举烽。
时郑伯友正在朝中,以司徒为前导,闻命大惊,急趋至骊宫奏曰:“烟墩者,先王所设以备缓急,所以取信于诸侯。
今无故举烽,是戏诸侯也。异日倘有不虞,即使举烽,诸侯必不信矣。将何物征兵以救急哉?”
幽王怒曰:“今天下太平,何事征兵。朕今与王后出游骊宫,无可消遣,聊与诸侯为戏。他日有事,与卿无与!”遂不听郑伯之谏。大举烽火,复擂起大鼓,鼓声如雷,火光烛天。畿内诸侯,疑镐京有变,一个个即时领兵点将,连夜赶至骊山。但闻楼客管龠之音,幽王与褒妃饮酒作乐。
使人谢诸侯曰:“幸无外寇,不劳跋涉。”
诸侯面面相觑,卷旗而回。褒妃在楼上,凭栏望见诸侯忙去忙回,并无一事,不觉抚掌大笑。幽王曰:“爱卿一笑,百媚俱生,此虢石父之力也!”
遂以千金赏之。至今俗语相传“千金买笑”,盖本于此。
髯翁有诗,单咏“烽火戏诸侯”之事。诗曰:良夜骊宫奏管簧,无端烽火烛穹苍。
可怜列国奔驰苦,止博褒妃笑一场!

(栏目编辑:谭 婧)

地火的训诫

编者按

刘慈欣是中国著名科幻小说作家的代表之一,2015 年凭借作品《三体》获得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成为这项世界顶级大奖自设立以来的首位亚洲获奖者。刘慈欣的长篇小说精彩绝伦,其短篇也毫不逊色,发表于2000 年的短篇科幻小说《地火》就是其一。
小说讲述了主人公刘欣开创了一种把固体煤炭转换成气体的新的开采方法,不料在小范围实验过程中引燃了整片煤矿,持续燃烧了18年才停止,而他为了赎罪也葬身火海。虽然故事蕴含悲情,但在小说结尾,刘慈欣用百年后中学生的视角来回顾这一事件:未来科技看上去美好,但在尝试失败的过程中,又有谁知道多少人付出了代价。只有科技进步才能让人活得更好、更有尊严。

孙建伟/ 文

海归博士刘欣盼望以先进的煤炭气化技术革新开采方法,不再像父辈那样忍受黑暗和粉尘的折磨,但他得到的却是地狱般的噩梦。
刘欣被阿力克拉着向山谷北面的一座山攀去,越来越迷惑。到达山顶,他顺着阿力克的手指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远处山坡低处草地上的异样:草地上出现了一个圆,圆内的绿色比周围略深一些,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那个“圆”内的草早已蔫软,倒伏在地,像是被热水浇过一样。刘欣把手按到草地上,明显感觉到来自地下的热力,“圆”的中心,一缕蒸汽在刚刚出现的阳光中缓缓升起……这是一个可怕而恐怖的事实,大煤层着火了。虽然一时还无法确定它的速度和燃烧的范围,但燃烧的热量已经渗透到了地表,说明已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这就表明,火场已经很大了。刘欣意识到,这里将变成一片火海。“大自然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第二天早晨,矿山和山峰之间的草地全都变成了深绿色,而那个 “圆形区域”已成了焦黄色。“蒸汽在山下弥漫,矿山已看不清了。”
接下来,刘欣和阿古力的对话充满着绝望,而阿古力的回答揭示着“地火”的真谛。
刘欣默默地看着阿古力,好大一会儿才低声问:“还有救吧?”
阿古力轻轻地摇摇头。
“你就告诉我,还有多大的希望?如果封堵供氧通道,或注水灭火……”
阿古力又摇摇头:“我有生以来一直在干那事,可地火还是烧毁了我的家乡。我说过,在地火面前,你只是个孩子。你不知道地火是什么,在那深深的地下,它比毒蛇更光滑,比幽灵更莫测,它想去哪儿,凡人是拦不住的。 这里是地下巨量的优质无烟煤,是魔鬼渴望了上亿年的东西。现在你把魔鬼释放出来了,它将拥有无穷的能量和力量,这里的地火将比新疆大百倍。”
刘欣被这预言和梦呓般的语言惊呆了。他明知无望,却还是紧紧抓住这个维吾尔汉子的肩摇晃着:“告诉我,还有多大希望?求求你说真话!”
阿古力的回答再次令他崩溃:“百分之零。刘博士,你此生很难赎清自己的罪了。”
因为人类的妄自尊大,认为有了技术就可以掌控一切,就可以操纵整个世界,其实对于浩渺的宇宙,人类太过渺小,甚至太过无知。所有已知的科学,不过是宇宙奥秘的沧海一粟。如果你傲视自然,放弃对大自然应有的谦卑和敬畏,就会遭到它的嘲笑,甚至嘲弄。如果人类企图一味以无止境的技术“改变”世界,得到的惩罚就像这“地火”一样,燃烧起来后,想扑灭就难了。
当然,作者并未关闭走向成功的所有通道。一百二十年后,在一个初中生的日记中,刘欣的美好愿望终于实现。
作者感言,我们不必留恋所谓过去的好时光,那个时候生活充满艰难危险和迷惘,我们不必为今天的时代过于沮丧。

《地火》里的火

跑到那里后,刘欣跪在草地上看圆内的草,并把它们同圆外的相比较,发现这些草已蔫软,并倒伏在地,像被热水泼过一样。刘欣把手按到草地上,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地下的热力,在圆区域的中心,有一缕蒸气在刚刚出现的阳光中缓缓升起 ……经过一个上午的紧急钻探,又施放了上千个“地老鼠”,刘欣终于确定了一个噩梦般的事实:大煤层着火了。燃烧的范围一时还无法确定,因为“地老鼠”在地下的行进速度只有每小时十几米,但大煤层比试验煤层深得多,它的燃烧热量透到了地表,说明已燃烧了相当长的时间,火场已很大了。
事情有些奇怪,在燃烧的大煤层和试验煤层之间的一千米土壤和岩石带完好无损,地火是在这上千米隔离带的两边烧起来的,以至于有人提出大煤层的火同试验煤层没有什么关系。但这只是个安慰,连提出这个看法的人自己也不太相信。随着勘探的深入,事情终于在深夜搞清楚了。
从试验煤层中伸出了八条狭窄的煤带,这些煤带最窄处只有半米,很难察觉。
其中五条煤带被防火帷幕截断,而有三条煤带呈向下的走向,刚刚爬到了帷幕的底部。这三条“煤蛇”中的两条中途中断了,但有一条一直通向千米外的大煤层。这些煤带实际是被煤填充的地层裂缝,裂缝都与地表相通,为燃烧提供了良好的供氧,于是,那条煤带成了连接试验煤层和大煤层的一根导火索。
这三条煤带都没有在李民生提供的地质资料上标明。
事实上,这种狭长的煤带在煤矿地质上是极其罕见的,大自然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我没有办法,孩子得了尿毒症,要不停地做透析,这个工种项目的酬金对我太重要了!所以我没有尽全力阻止你……”李民生脸色苍白,回避着刘欣的目光。
现在,他们和阿古力站在隔开两片地火的那座山峰上。
这又是一个早晨,矿山和山峰之间的草地已全部变成了深绿色,而昨天他们看到的那个圆形区域现在已成了焦黄色!
蒸汽在山下弥漫,矿山已看不清楚了。
阿古力对刘欣说:“我在新疆的煤矿灭火队和大批设备已乘专机到达太原,很快就到这里了。全国其他地区的力量也在向这儿集中。从现在的情况看,火势很凶,蔓延飞快!”
刘欣默默地看着阿古力,好大一会才低声问:“还有救吧?”
阿古力轻轻地摇摇头。
“你就告诉我,还有多大的希望?如果封堵供氧通道,或注水灭火……”
阿古力又摇摇头:“我有生以来一直在干那事,可地火还是烧毁了我的家乡。我说过,在地火面前,你只是个孩子。你不知道地火是什么,在那深深的地下,它比毒蛇更光滑,比幽灵更莫测,它想去哪儿,凡人是拦不住的。
这里是地下巨量的优质无烟煤,是魔鬼渴望了上亿年的东西。现在你把魔鬼放出来了,它将拥有无穷的能量和力量,这里的地火将比新疆的大百倍!”
刘欣抓住这个维吾尔汉子的双肩绝望地摇晃着:“告诉我还有多大希望?求求你说真话!”
“百分之零。”阿古力轻轻地说,“刘博士,你此生很难赎清自己的罪了。”

(栏目编辑:谭 婧)
Warning: getimagesize(http://www.orientfire.cn/wordpress/wp-content/uploads/2017/10/无标题-31-175x300.jpg): Failed to 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HTTP/1.1 404 Not Found in /apps/webapps/zazhi/wp-content/themes/visualize/inc/template-tags.php on line 21

Warning: Trying to access array offset on value of type bool in /apps/webapps/zazhi/wp-content/themes/visualize/inc/template-tags.php on line 24

Warning: Trying to access array offset on value of type bool in /apps/webapps/zazhi/wp-content/themes/visualize/inc/template-tags.php on line 25
style="background-image: url(http://www.orientfire.cn/wordpress/wp-content/uploads/2017/10/无标题-31-175x300.jpg);" data-width="0" data-height="0">

“焚书”的焦灼和恐惧

编者按
《华氏451》是当代科幻小说大师雷·布拉德伯里最经典代表作之一,描写的是另一种恐怖新世界里,一个以焚书为业的“消防队员”,向一个保护书籍和知识的“反叛者”转变的过程。“华氏451 度”正是纸张被点燃的温度。
其实,这是一部充满象征的作品,反映了作者对现实社会的担心。移动互联网兴起之后,人们更加容易接受碎片信息传达的“事实”而懒得去思考,导致现实生活中书虽然不会被禁止,但是已经没人再看的局面。可是,有了烧书的火,人类将再无思想之火, 再无灵魂之火了。当人类不愿再汲取知识,最终面临的只有被淘汰。

孙建伟/ 文

这究竟是科幻世界还是现实世界?焚书是为了消灭书还是记住书?焚书的任务竟然由一个消防队员、小说的主人公盖伊. 蒙泰戈来承担。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工作的所谓正当性和合理性,直到有一天遇到一个奇特的女孩克拉丽斯. 麦克莱伦,他开始在一大片难以把握的悖论中左冲右突,向这个控制主导的世界发出对抗的怒吼。
焚书意味着思想的钳制。控制者一定认为,焚毁了书,人们便停滞了思想,停滞了思想的社会就更容易控制。在作家雷. 布拉德伯里的笔下,“书”充满着多重语义,正像消防队长毕缇说的那样,“名著被删减成15 分钟的电台话剧,接着又被删成两分钟的图书专栏,最后紧缩成词典上10 到12 行的文字概要……很多人对《哈姆雷特》的唯一所知……就是某本书上的一页文摘。”一个越来越注重物质的社会最终将走向思想的伤悲和文化的堕落,在所谓“接地气”的呓语下,人们对层出不穷粗制滥造的各种娱乐互动节目乐此不疲。这种对文学阅读尤其是经典作品的威胁其实就是一种“焚毁”,而各种充斥于现实社会的“焚书”场景随处可见。“娱乐至死”也许已经成了一个世界性问题。
从被蒙蔽到觉醒,蒙泰戈经历了痛苦的过程。作家以消防队员作为焚书的工具,并非讽刺这个崇高的职业,而是警醒世人,当拥有某种权力的人们一旦陷入“反其道而行之”的陷阱,就会不可遏止地把魔鬼释放出来,违背常理的疯狂将使世界面临毁灭。当作为知识象征的书籍遭遇劫难时,反智将成为整个社会的主旋律。
所幸,带着神性的女孩麦克莱伦给蒙泰戈带来了反思的机会。虽然他并不是一个思想者,但是通过她,蒙泰戈又认识了那些看完就把书烧掉,用惊人的记忆力把内容记在心里的人们。知识是焚烧不了的。
蒙泰戈不再去发现藏书并予以焚毁。他开始明白,读书和藏书,是一个正常社会和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们的正当权利。相反,没有书籍和没有思想的社会将是恐惧的根源。
“看着东西被火苗吞噬,烧焦变形,会给人一种特殊的乐趣。手里握着黄铜制的喷嘴——这条巨蟒向全世界喷吐着毒液般的煤油,头脑里血脉膨胀,双手仿佛技术精湛的指挥家一般指挥着烈焰与火舌织就的交响曲,让历史的碎片和炭屑在空中四散激扬……书页像鸽子的翅翼一般扑扇着,飘落在屋前的门廊和草坪上,慢慢死去……书页在闪着红光的火焰中冉冉飘飞,被升起的黑色浓烟吹响远处。”
这些带着诗性的文字含着作家的疼痛和呼喊,而剧情反转中的蒙泰戈则为自己曾经“感觉迟钝的脑袋”而耻笑,这个曾经痴迷地把焚书时“毒液般的煤油”当成香水的忠于职守的消防队员,正在接受心灵的炙烤。他的“映满橘红色火焰的眼睛”再也不会去“关注下一个目标。”

《华氏451》里的火

看着东西被火苗吞噬、烧焦变形,会给人一种特殊的乐趣。手里紧握着黄铜制的喷嘴——这条巨蟒向全世界喷吐着毒液般的煤油,头脑里血脉膨胀,双手仿佛技术精湛的指挥家一般指挥着烈焰与火舌织就的交响曲,让历史的碎片和炭屑在空中四散激扬。感觉迟钝的脑袋上带着那顶象征他身份的标着451 的头盔,映满橘红色火焰的眼睛关注着下一个目标——他轻轻一击,打开喷火装置,房子上立即窜起噬人的火焰,映红了天空,把夜空照得忽明忽暗。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密集的萤火虫之中。书页像鸽子的翅翼一般扑扇着,飘落在屋前的门廊和草坪上,慢慢死去;此时,他的最大渴望——正如那则古老笑话所言——to shove a marshmallow on a stick in the furnace. 书页在闪着红光的火焰中冉冉飘飞,被升起的黑色浓烟吹向远处。
蒙泰戈咧嘴一笑,露出被火焰熏成黝黑的男人脸上常见的那种炽烈的笑容。
他知道回到消防站以后,他会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眨眨眼睛——那个人全身黝黑,像那些故意扮成黑人的说唱演员。随后,他就会去睡觉;然而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感到那个透着烟火气的笑容仍然牵扯着脸上的肌肉。记忆中,那个笑容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从来没有。
他挂好那顶甲壳虫颜色的头盔,把它擦得锃亮;又把那件防火的夹克衫整齐地挂在一边;他舒舒服服地洗完澡,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吹着口哨,缓步踱过消防站二楼的楼板,接着从楼板上的那个入孔里跳下去。等到最后关头,灾难似乎已经无可避免时,他才从口袋里抽出双手,一把抓住金色的滑杆,顺势往下溜了几寸;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他停住了,脚后跟正好与地板离了一英寸。
他走出消防站,沿着午夜的街道走向地铁。
空气推动式地铁无声无息地滑翔在平滑的地下通道之中,接着,地铁喷出大团温暖的空气,把他送上自动扶梯;扶梯载着他升向地面的郊区。
他吹着口哨,任自动扶梯轻柔地将他送到午夜寂静的空气之中。他朝着街角走过去,脑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想。然而快到街角时,他慢下了脚步,好像因为平地里旋起一阵风,又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最近几个晚上,披着满天星斗走在回家路上,每次走到街角附近的人行道时,他都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他觉得就在他转弯的前一秒,曾经有人待在那里。空气中荡漾着一丝异乎寻常的平静,仿佛有人静静地等候着,在他到达的前一秒,突然化作一团阴影,让他通过。也许是他的鼻子嗅到了淡淡的香水味,也许是他手背和脸上的皮肤感觉到这个地方异乎寻常的温度——因为有人停留过的地方,那里的空气就会在一瞬间上升十度。他无法理解。每次转弯之后,都只能看见那条空荡荡的苍白而曲折的人行道;也许只有一个晚上例外,有什么东西迅速掠过草坪,在他定睛细看、惊呼出声之前,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今晚,他慢下脚步,几乎已经停住。身体里的那个自己似乎已经游离而出,代替真实的自己转过街角,听到了几不可闻的低语声。
是呼吸?抑或仅仅因为有人静候在那里,空气才变得如此紧张?
他转过弯。
秋叶在洒满月光的人行道上翩翩起舞,轻灵而缥缈。路上的那个小女孩似乎并没有行走,仿佛只是任由秋风和落叶吹拂着她往前滑行。
她微低着头,看鞋子扬起飞旋的落叶。她的脸型修长,肤色如牛奶般白皙,微微透出一抹渴望了解一切的永远不知疲惫的好奇神情。那几乎是一种苍白而讶异的神情,深色双眸专注地望着这个世界,一切都无所遁形,她的白色衣裙在风中呢喃。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见她走路时双手摆动的声音;当她发现有人等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路中央时,他觉得自己听见了她白皙面孔上涌起的波澜。

(栏目编辑:谭 婧)

照亮天堂的星星之火

编者按
《卖火柴的小女孩》几乎是我们每个人都读过的作品,这部由丹麦著名作家安徒生创作的童话故事,主要讲述一个卖火柴的女孩在富人合家欢乐,举杯共庆的大年夜冻死在街头的故事。
儿童看到的是故事,成人看到的是世界。儿时读起它,有的大多是对女孩悲惨遭遇的同情。如今再读,当小女孩划下所有的火柴,我们的心灵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温暖。小火柴微弱的光,照亮不了这个开阔的世界,但就是这样的火光,曾经将最大的暖意,献给了一个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微小灵魂。

李 佳/ 文

一根,两根,三根……在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雪花飘扬,夜色如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衣衫单薄的小女孩擦亮一根又一根火柴。星火微微。
丹麦作家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是一篇家喻户晓的童话。它伴随着一代又一代孩子,走过童年。冻死在大年夜的小女孩,化作孩子们的忧伤,凉凉的,淡淡的,他们愿意在自己心里留出一角给小女孩:多希望世间没有孤独、没有寒冷、没有死亡呵!——安徒生唤醒了孩子萌初的善良。

安徒生不仅是丹麦历史上最伟大的作家、诗人,也是比莎士比亚、狄更斯更具世界性的作家,他被誉为“童话之王”。

他终生未娶,没有自己的孩子,却为全世界的孩子讲了大半生童话;在寒冷的北欧冬天,他壁炉中的火,永远为孩子们燃亮。在他的童话里,不仅蕴藏着他的天真、浪漫和信仰,更饱含了他一生的坎坷。安徒生童话,之所以如此美,因为它们是他以生命写就的。

在大多数人心中,《卖火柴的小女孩》只是一篇童话。然而,这篇小文,短短千余言,却浸透了安徒生的哀伤和悲悯;剥开它孩童般的想象、柔和清亮的语句,摆在大家面前的,更是一篇现实主义作品。小女孩蹒跚走进的,正是活生生的世界。
其实,卖火柴的小女孩,曾经是安徒生。安徒生出生在丹麦中部欧登塞小镇,父亲是鞋匠,母亲是洗衣工,他的家是镇上大多数贫穷家庭中的一个,家徒四壁。安徒生在自传中写道:“那一年的圣诞节,我们家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圣诞树,没有烤苹果,没有甜饭,更别提烤鹅了。”他只好跑到街上去玩。石头路都结了冰,寒冷简直把手冻僵了,“我一边搓着手哈着气,一边透过有钱人家的窗户羡慕地向里面探头张望。”他看到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幻想烤鹅跳下餐桌、一蹦一跳地向自己走来。

卖火柴的小女孩,也曾经是安徒生的母亲。安徒生回忆,有一回母亲在跟父亲、为自己的未来争论时说:“我像他这个年纪时,却要在大冷的冬天被继父撵到外头去要饭。甚至没有厚实一点的衣服穿,只披一条围巾,穿一双旧树皮做的鞋,四处乞讨。

晚上回家的时候,经常因为没有讨来东西而挨打受骂。有多少夜里,我因为空着手不敢回家,不得不一个人躲在桥下哭泣。”

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曾经是安徒生身边的许许多多人,是他的时代,他的血泪、无奈与追问。像这样的世间,该如何获得救赎呢?安徒生的选择,是火。

火,在安徒生的一生中,有着重要意义。它为安徒生指明方向。从儿时起,酷爱诗歌、戏剧的父亲,在他幼小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文学的火种。这颗火种虽微弱,却坚强。安徒生14 岁离家、独自闯荡哥本哈根,这个带着10 块钱和满心梦想的孩子,遭受了一个又一个白眼,却也慢慢摸索到“文学之门”。

在如饥似渴的学习中,他读了众多优秀的文学作品,其中丹麦作家奥伦什杰拉尔的童话剧《阿拉丁和神灯》深深打动了他。透过这篇作品,他仿佛看到奥伦什杰拉尔擦亮自己的神灯,光芒让全丹麦惊叹。

这盏神灯,是文学、是诗歌、是童话。而安徒生也向往这光芒。从那一刻起,他将神灯安放于心底;神灯之火,未曾熄灭。

燃烧的火,摧枯拉朽;火光中孕育的,是生机和希望。安徒生也想用这火,照亮他人。在他的童话作品里,常常有火出现,并且都发挥着重要作用。

《坚定的锡兵》中,独腿锡兵和纸片美人,注定此生遥遥相对,最后双双跃入壁炉,火把它们化作灰烬、也永远融在一起;《野天鹅》中,艾丽莎公主坐在火刑堆上,完成了她的作品——11 件用荨麻编制的衣服,将它们抛向天空,11 只天鹅从天而降,碰触到衣服,变回她的哥哥,真相大白的一刻,柴火堆的木头上绽放出几百朵玫瑰花……

《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安徒生童话创作第二时期的作品。这个时期的安徒生童话,不单写给孩子,也写给大人。通过这些故事,安徒生再现了严峻现实、抚慰着芸芸众生、也思索着救赎之路。包围小女孩的寒冷雪夜,是现世的绝望、社会的不公和制度的罪恶。而在那个时代,谁又能逃得离、躲得开呢?安徒生不想控诉什么也不想谴责谁,他想让世间每一个人,都拥有希望。这希望,谁来赋予?后来,安徒生无奈却满怀慈悲地从宗教里找到了美好期待和愿景,将这希望,安放在天堂。

哪怕只是柴火、哪怕只有微光,依然能将黑暗撕开一道口子。透过光芒的裂缝,小女孩的世界,有了温暖的火炉、美丽的圣诞树、冒着香气的烤鹅,就连唯一疼她的奶奶也回到她身旁。足够了,这就是希望。“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小小的尸体上。小女孩坐在那儿,手里还捏着一把烧过了的火柴梗。”在冰凉的现世外,天堂多么美好;在火柴燃放的星星之火里,小女孩曾经多么幸福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卖火柴的小女孩》里的火

《卖火柴的小女孩》被翻译成各国语言,一版再版。

她的一双小手几乎冻僵了。啊,哪怕一根小小的火柴,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她敢从成把的火柴里抽出一根,在墙上擦燃了,来暖和暖和自己的小手吗?她终于抽出了一根。哧!火柴燃起来了,冒出火焰来了!她把小手拢在火焰上。多么温暖多么明亮的火焰啊,简直像一支小小的蜡烛。这是一道奇异的火光!小女孩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大火炉前面,火炉装着闪亮的铜脚和铜把手,烧得旺旺的,暖烘烘的,多么舒服啊!哎,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刚把脚伸出去,想让脚也暖和一下,火柴灭了,火炉不见了。她坐在那儿,手里只有一根烧过了的火柴梗。

她又擦了一根。火柴燃起来了,发出亮光来了。亮光落在墙上,那儿忽然变得像薄纱那么透明,她可以一直看到屋里。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精致的盘子和碗,烤鹅正冒着香气。更妙的是这只鹅从盘子里跳下来,背上插着刀和叉,摇摇摆摆地在地板上走着,一直向这个穷苦的小女孩走来。这时候,火柴又灭了,她面前只有一堵又厚又冷的墙。 她又擦着了一根火柴。这一回,她坐在美丽的圣诞树下。这棵圣诞树,比她去年圣诞节透过富商家的玻璃门看到的还要大,还要美。翠绿的树枝上点着几千支明晃晃的蜡烛,许多幅美丽的彩色画片,跟挂在商店橱窗里的一个样,在向她眨眼睛。小女孩向画片伸出手去。

这时候,火柴又灭了。只见圣诞树上的烛光越升越高,最后成了在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了,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细长的红光。

“有一个什么人快要死了。”小女孩说。唯一疼她的奶奶活着的时候告诉过她:一颗星星落下来,就有一个灵魂要到上帝那儿去了。

她在墙上又擦着了一根火柴。这一回,火柴把周围全照亮了。奶奶出现在亮光里,是那么温和,那么慈爱。

“奶奶!”小女孩叫起来,“啊!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火柴一灭,您就会不见的,像那暖和的火炉,喷香的烤鹅,美丽的圣诞树一样,就会不见的!”

她赶紧擦着了一大把火柴,要把奶奶留住。一大把火柴发出强烈的光,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奶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美丽。奶奶把小女孩抱起来,搂在怀里。她们俩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那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清晨,这个小女孩坐在墙角里,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她死了,在旧年的大年夜冻死了。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小小的尸体上。

小女孩坐在那儿,手里还捏着一把烧过了的火柴梗。

“她想给自己暖和一下……”人们说。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她曾经多么幸福,跟着她奶奶一起走向新年的幸福中去。

(栏目编辑:谭 婧)
Warning: getimagesize(http://www.orientfire.cn/wordpress/wp-content/uploads/2017/08/无标题-40-247x300.jpg): Failed to 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HTTP/1.1 404 Not Found in /apps/webapps/zazhi/wp-content/themes/visualize/inc/template-tags.php on line 21

Warning: Trying to access array offset on value of type bool in /apps/webapps/zazhi/wp-content/themes/visualize/inc/template-tags.php on line 24

Warning: Trying to access array offset on value of type bool in /apps/webapps/zazhi/wp-content/themes/visualize/inc/template-tags.php on line 25
style="background-image: url(http://www.orientfire.cn/wordpress/wp-content/uploads/2017/08/无标题-40-247x300.jpg);" data-width="0" data-height="0">

孽火的悲歌
——简评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

编者按
上个月,我们跟随作家的脚步远观了一场“自私的火焰”,这一期本刊将继续带您探寻交织现实人生悲观绝望的“地狱之火”。这把“火”来自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地狱变》,描述了一位画师为了追求艺术至上、把握真实的美,在明知封建领主因霸占自己女儿不成而恼羞成怒设下陷阱,还不惜残酷地牺牲自己的女儿,完成了一幅“地狱屏风图”后自杀的故事。
芥川本人也从《地狱变》的猛火中感受到死亡气息,并逐渐陷入绝望的深渊。在追求光明的美好愿望消失殆尽之时,他无法忘却“像生命一样的焰火”燃放时的美丽瞬间,最终也以自己的死由美丽的瞬间走向永恒。

徐明中/ 文

“日本平安时代,统治者堀川大公骄奢淫逸,世间民不聊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老画师良秀孤高倨傲,性情乖张,其女年方十五,生得花容月貌,不幸被大公掳入宫中。大公命良秀画一扇‘地狱变’的屏风,一向只能画所见之物的良秀为了画出火焰地狱的景象,请求大公焚烧一辆槟榔毛车供其写生。大公应允,谁知那辆焚烧的槟榔毛车中竟然锁着良秀自己的女儿……”
以上是摘录的芥川龙之介的历史小说《地狱变》的梗概,文字虽短,却活现出一幕惊心动魄的故事场景。通观全文,我深深地被芥川氏的精深艺术造诣所震撼,他以一把火贯穿小说始终,不仅画面诡谲多变,人物形象呼之欲出,而且情节扣人心弦,意涵丰富深刻,使火在文中真正发挥了“主题独出机杼,笔致摇曳多姿”的独作用。
小说因火而起。如果说,大画家良秀请求大公为其写生焚烧一辆槟榔毛车是追求“艺术之火”,那么大公把良秀的女儿锁在华车内当众焚烧则燃起了一把丧尽天良、灭绝人伦的“孽火”。不落俗套的芥川氏一开始就对火作了鲜明的对比,并使火的性质实现了瞬间的转换,一场艺术的盛宴顷刻间化为杀戮的屠场。
我们不妨先看看作者笔下的孽火是如何地肆虐:“……火星像雨点似的沸腾……吐出万道火舌,烈烈腾腾的火焰,像落在地上的红太阳,像突然迸爆的天火……”真是气势宏大、惨烈空前。其实,作者写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巧妙地借助孽火的场景,运用艺术之笔对各种人物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刻画,致使大公的残和良秀父女的悲惨无不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
孽火中,大公的嘴脸最丑陋。从一开始“紧紧咬着嘴唇,不时恶狠狠地笑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个场景”,到最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口角流出泡沫,两手抓紧盖着紫色绣袍的膝盖,嗓子里像一匹口渴的野兽,呼呼地喘着粗气……”
孽火中,良秀的女儿最悲惨。“她仰起被浓烟呛住的的蒼白的脸,披着被火焰燃烧的头发,一下子变成了一支火炬……只见在火花缤纷的烈焰中现出口咬黑发,在铁索中使劲挣扎的身子,活活地画出了地狱的苦难……”
孽火中,良秀的表现最惊悚。一方面,他在女儿和华车被烈火吞噬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显露出人性的本能,“睁圆的眼,吓歪的嘴,和嗦嗦发抖的脸上的肌肉,历历如画地写出了他心头的恐怖、悲哀、惊慌……”。另一方面,面对着“美丽的烈火和火中殉难的美女”又表现出骇人的欣赏态度,皱瘪的脸上发出了“一种不能形容的光辉,好像是一种神情恍惚的法悦的光”……
一场燎天的孽火终于熄灭了。撇开丑陋的大公,我的脑际不断地回响着良秀父女的一曲悲歌。良秀女儿的惨死固然可怜,良秀的遭遇更令人嗟叹。严酷的封建统治不仅夺去他的女儿,还扭曲了他的人性,使他在孽火面前神情麻木,甚至为了成就艺术而放弃了亲情和道德。不可否认,良秀的怪诞情趣也体现了作者对人生的幻灭而导致对艺术的执着和痴迷,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芥川氏的历史局限性,但他对孽火的描摹和对良秀父女悲剧的揭示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诚如他所言,“人生,远比地狱更像地狱”。
短短的一句话,深刻地道出了其中的悲愤和《地狱变》的创作真谛。

《地狱变》里的火

火焰逐渐包围了车篷,篷门上紫色的流苏被风火吹起,篷下冒起在黑夜中也显出白色的浓烟。车帘子,靠手,和顶篷上的钢铰链,炸裂开来,火星像雨点似的飞腾……景象十分凄厉。更骇人的,是沿着车子靠手,吐出万道红舌、烈烈升腾的火焰,像落在地上的红太阳,像突然迸爆的天火。刚才差一点叫出声来的我,现在已只能木然地张开大口,注视这恐怖的场面。可是作为父亲的良秀呢……良秀那时的脸色,我至今还不能忘记。当他茫然向车子奔去,忽然望见火焰升起,马上停下脚来,两臂依然伸向前面,眼睛好像要把当前的景象一下子吞进去似的,紧紧注视着包卷在火烟中的车子,满身映在红红的火光中,连胡子碴也看得很清楚,睁圆的眼,吓歪的嘴,和嗦嗦发抖的脸上的肌肉,历历如画地写出了他心头的恐怖、悲哀、惊慌,即使在刑场上要砍头的强盗,即使是拉上阎王殿的十恶不赦的罪魂,也不会有这样吓人的颜色。甚至那个力大无穷的武士,这时候也骇然失色,战战栗栗地望着大公。
可是大公却紧紧咬着嘴唇,不时恶狠狠地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场景。在车子里——啊啊;这时候我看到车中的闺女的情形,即使到了今天,也实在没有勇气讲下去了。她仰起被浓烟问住的苍白的脸,披着被火焰燃烧的长发,一下子变成了一支火炬,美丽的绣着樱花的宫袍——多惨厉的景象啊!特别是夜风吹散浓烟时,只见在火花缤纷的烈焰中,现出口咬黑发,在铁索中使劲挣扎的身子,活活地画出了地狱的苦难,从我到那位大力武士,都感到全身的毫毛一条条竖立了起来。
又一阵风吹过庭园的树梢,——谁也意想不到:漆黑的晴空中突然发出一声响,一个黑魆魆的物体凭空而下,像一个大皮球似的,从房顶一条直线跳进火烧的车中。在朱漆的车靠手的迸裂声中,从后面抱住了闺女的肩头。烟雾里,发出一声裂帛的惨叫,接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所有我们这些观众,全都异口同声地一声尖叫。在四面火墙的烈焰中抱住闺女肩头的,正是被系在坝州府里的那只诨名良秀的猴儿。谁也不知道它已偷偷地找到这儿来了。只要跟这位平时最亲密的姑娘在一起,便不惜跳进大火里去。
但大家看见这猴只不过一刹那的工夫。一阵像黄金果似的火星,又一次向空中飞腾的时候,猴儿和闺女的身影却已埋进黑烟深处,再也见不到了。庭院里只有一辆火烧着的车子,发出哄哄的骇人声响,在那里燃烧。不,它已经不是一辆燃烧的车,它已成了一支火柱,直向星空冲去。
只有这样说时,才能说明这骇人的火景。
最奇怪的,——是在火柱前木然站着的良秀,刚才还同落入地狱般在受罪的良秀,现在在他皱瘪的脸上,却发出了一种不能形容的光辉,这好像是一种神情恍惚的法悦的光。大概他已忘记身在大公的座前,两臂紧紧抱住胸口,昂然地站着,似乎在他眼中已不见婉转就死的闺女,而只有美丽的烈火,和火中殉难的美女,正感到无限的兴趣似地——观看着当前的一切。”
奇怪的是,这人似乎还十分高兴见到自己亲闺女临死的惨痛。不但如此,似乎这时候,他已不是一个凡人,样子极其威猛,像梦中所见的怒狮。骇得连无数被火焰惊起在四周飞鸣的夜鸟,也不敢飞近他的头边。可能那些无知的鸟,看见他头上有一圈圆光,犹如庄严的神。

(栏目编辑:谭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