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上)

张重光/ 文

车站就在前面。那里已经站着几个等车的,他突然把步子放慢,而且尽可能装着东看西看的样子,把步子走得很随意,不让腿抬得太高,太正。走太急,或是太“一二一”了,会让人一眼就认出是从那里面出来的。那里面出来的人都急吼吼归心似箭,恨不能脚下装个轮子;那里面的人像在兵营,平时从清早到夜晚,或出操,或吃饭,或干活,或开会,或是别的任何一件狗屁的事情,老是有人在吹哨子,在清点人数,在大声地喊“一二一”。因此这里面的人都已经习惯成自然,没人叫“一二一”自己也会“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再向左转或是向右转。当然,尽管步子走得“一二一”,却怎么看也不像个军人,或者说不像能打胜仗的军人。因为他们的目光是暗淡的,惘然的,甚至是躲躲闪闪的。
他远远地打量一番那些等车的人,看看里面会不会有熟悉的面孔。他家在D 县城里,这里离城还有不少路,真要见到个熟人其实也不容易,这么一想心里就放松不少。
“嗨!你呀,小老弟!”
突然,耳边有个女人的声音让他吓一跳,再一看是路边那家串串香火锅店的老板娘站门口在叫他。
老板娘约三十出头,长得有几分姿色,打扮得也香艳逼人。是那种身材纤巧,却照样让人感觉很丰满的女人。
火锅店很简陋。店堂内就几张矮矮的放着液化气灶的方桌,桌子四周都围几条瘦瘦的条凳;一边靠墙的木架子里存放着一串串荤的素的菜,有白菜、萝卜、土豆、豆腐干,以及羊肉、鸭肫、鸡翅什么的,说不清是今天的还是昨天的,没准还是前天吃剩的。那香艳的老板娘常常倚着门柱,旁若无人地嗑着瓜子,很少正眼看人,却常常引得过往男人直勾勾地盯住她,还没进她店堂,就已经被吊起了胃口。
这方圆几里地的荒郊野地,就数得出的几家鸡毛小店,串串香就是再简陋也远近知名,更何况有老板娘这样的一道风景。那大墙里头,几乎没有不知道串串香的。有机会在一起的时候,串串香是他们永恒的主题,从串串香火锅里的辣汤到那风骚的老板娘。他们不知道她的真名,就叫她串串香。串串香—— 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多形象呀!平时就是在嘴巴里念叨几句也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其实,他们中也没几个人到过串串香,那都是几个极幸运的人,跟管教干部出去执行任务,回来时已经过了用餐时间,更重要的是管教干部心情好的时候,发了善心,故意成全你,让你吃一回火锅过一把瘾。那机会可真是千载难逢呵。因此每次有人从外面回来,身边就必定围了人,要你说说串串香。他们先是让你张开嘴巴,然后轮着凑近鼻子,闻你嘴巴里残留的味道。他们深深地吸气,把那股辣味留自己腹腔里,然后判断你大概吃了点什么,有没有荤腥,那荤的会是什么,是羊肉,还是狗肉,或者会是猪脑花。如果还有点酒味,那闻一口是绝对不罢休的,都恨不能将鼻子钻里面不出来了,让你用力呵气,他用力吸,然后双目紧闭,半天不说一句话,醉了一般,最后睁开眼睛时才说一句“龟儿子,60 度呢!”也算过足了瘾。幸好,也没人正式喝过
酒,最多就是管教在自己喝的时候让你尝两口,那也是要你绝对不可以说出去的,让你把嘴巴漱了又漱。
接着就是谈老板娘,那话题显然比火锅汤更有回味,比如她穿了什么衣服,衣服有多薄,能看到乳罩吗;裙子有多短,可以看到里面的三角裤吗……还有更激动人心的是,你摸她了吗,摸的什么部位,手还是胳膊,还是……当然,几乎每个回来的人都说摸了,不仅摸了她的手,还摸了她的奶子和屁股。这让所有听的人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和想象空间,也着实过了把瘾。
只有他说没摸,没摸奶子,没摸屁股,甚至连手也没摸。三个月前,蔡管教带他出去采购大墙里面要加工的一种零件,很重的分量,都他用肩扛回来的,一路上满头大汗。蔡管教过意不去,没过用餐时间,却说到串串香吃火锅吧。串串香一边热情地招呼蔡管教,一边不住地瞅他一眼。她不用听介绍就明白他的身份,只叫他“小老弟”。她给他们端锅,端碗,端盘子,然后又点火。每次弯腰,那T 恤里的半截乳房便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眼前,让他一阵阵脸红心跳。串串香看着他吃吃地笑,说:“这位小老弟像个读书人。”
那天蔡管教让他吃了个够,他吃了很多白菜,菠菜,萝卜,土豆,还有豆腐干和鸡腿、肉片。桌子边堆了一大堆串菜的竹签。他把这些菜都一古脑地投进那浓得发稠的辣汤里,几乎等不到它们煮熟就开始往嘴里塞。火锅又烫,又辣,又麻,他大口呵气,大口喘息,然后又接着猛吃。他的胃口以及对麻辣的承受力让蔡管教和串串香看得目瞪口呆,后来串串香又送了他一只猪脑。串串香在送走他们时用火辣辣的眼睛盯住他说:“小老弟,别忘了再来哦,到时候你想吃什么都行。”
他说,也许是久违的火锅汤让他忘却了一旁的串串香。他的回答显然让听的人大失所望。他们骂他二毬,说他活活糟蹋了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在他们眼里,他无疑是最有条件让串串香动心的,他长得高大帅气,都说他是衣架子,随便穿什么衣服(哪怕囚衣)都有模有样,是容易让女人心跳的那类男人。否则串串香怎么会送他猪脑子呢?这以前他们还没听说串串香送过谁猪脑子了,连一只鸡爪也没送过。
第二天里面就传开了一句顺口溜:吃了猪脑花,忘摸串串香;那个16 幺38,真是个大三八。
1638 是他在里面的囚号,写身上的,里面的人像住院的病人,互相间习惯以号码叫唤,在里面呆久的人有时会把自己原先的名字也忘了的。
但是那用囚号的日子终于翻了过去。今天当监狱长宣布他三年刑期满,可以自由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久违的自己的名字:孙家林。
一般里面的人都把去串串香列为出去后的第一件头等大事。过一把火锅瘾,过一把女人瘾。传说中,店堂后面有个阁楼,谁能有幸被引到阁楼里,那就有戏了。他也早就在盘划出去后的第一件事,但那不是去串串香。对他来说,串串香留给他印象比较深的似乎还是那只猪脑花,以及伴随猪脑花的那股浓烈的麻辣味。
“走这么急干吗?”串串香倚着门框,眼睛勾勾地盯住他说,“车早呢,来,坐一会嘛。”
孙家林犹豫了一下,问:“多久有车?”
“早呢,”串串香说,“刚开走一趟不久,还要等将近一个小时哩。”
他迟疑地看看她。还不到吃饭时间,进去干吗呢?
“就歇息脚嘛,”她佯嗔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几乎被串串香拽着进去的,心里明白会发生点什么。他想挣脱串串香的手臂,可是那只是挣扎在心里,脚还是跟着走了。男人的半推半就。
确切地说,串串香是用自己高耸的胸脯将孙家林顶进店堂的。她说,“我早打听过了,知道你今天要出来的,我就是在等你。”
他很吃惊,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个女人在等他。
他挣扎着说,“我马上要走的,我要赶回去,我在路上还要换车,我不可能在你这儿耽搁太久。”
她说,“行,我又没用绳子捆住你,脚长你身上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进那里头吗,我是贼。”
她说,“你不是贼,你是读书人。”
他说,“我真是贼。否则政府不会平白无辜判我三年。”
她说,“我都知道。你做的那点事还能瞒住我吗?”
他一时无话可说。
她说,“要不吃点什么?我给你弄点。”
他慌忙说,“不了,不了。”
门外有人路过,还不时有人往里张望一下。他有点心虚,不时偷偷看一眼外面。
她问,“要么我把门关了?”
也不等他回答,她就去把门关上了。
店堂里一下子显得特别安静。她坐在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家里都知道你今天回去?”
他点点头。
“她呢?”她问。
“谁?”他问。
“你女朋友呀。”
他惘然,不知怎么回答。
她并不追问,却起身说,“要不到我上面坐坐?那里说话舒服。”
说着她要牵住他的手,他避开了,却还是跟在她的后面,亦步亦趋地来到店堂后面的小房间,她拿过一把木梯,往天花板轻轻一顶,那地方的一块板被梯子顶到了一边,梯子就搁在了缺口。一个小阁楼出现在眼前。
她对他说了声“跟我来”,就顾自爬了上去。小而结实的屁股在他头顶一扭一扭的,让他有一种用手摸一下,或拍一下的冲动。但他终于没动,脚站在原地。他还在挣扎。
“来呀。”她已经到了阁楼上,俯下身催促他。
他见到她胸口的两坨乳房像要从T恤领口往下掉似的,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接,他接住的是她伸出的手。他身体在上升的时候,脑子里空空的,感觉自己像在升天。
干干净净的一个小阁楼,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一只凳子。空气中弥漫着扑鼻的香味,他几乎昏眩。
她坐在床上,身体微微后仰,肩膀靠着床架。
她看着他,神情暧昧,让他坐立不安,不得不一次次躲避她的目光。
她说,“你怎么了?从没和一个女人坐这么近?我才不信呢! ”
“我要走了,车要来了。”他嗫嗫嚅嚅地说。
“胡说什么呀,”她说,“早着呢。”
“不,我真的要走了。”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来到阁楼开口处,两手往楼板一按又一撑,身体就稳稳地落到了底下,根本不用梯子。
等串串香回过神来,已经听到他夺门而出的声音。
“这龟儿子!”她咕噜了一句,心里有点鬼火冒,却又忍不住想笑。

一路顺风。当长途车在D 县城南门站停下的时候,他的心竟莫名地跳了起来。城还是那座城,街还是那几条街,那些乡里乡亲的脸都显得半生不熟的,似乎都在向他暗示着些什么。他一概回避他们的目光。他还记得那首唐诗:岭外音书绝,经冬历复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如果说当年在他读高中时还理解得一知半解,那么现在他算是有了深切的领悟。都说游子归心似箭,回家的打算始终在心头,然而真要踏进家的大门,却是愁更愁,情更忧,两腿灌了铅似的沉重起来。一切都是待揭开的谜,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种种可能:也许是家人的什么不测、刻意瞒着他的三长两短;也许是亲朋好友的薄情寡义,爱理不理,冷眼相待;也许……这一切他还能挺得住,唯一让他一想起就忽忽不乐、茶饭无心的自然就是那个叫做余佳美的女孩。
余佳美已经有半年多没给他信了,他想了种种理由,其中最多的,就是她生病住院,没办法给他写信,也不想让他知道,怕他难过。如果真这样,那病也就不轻了。还有其他的可能呢?比如嫁人……他不愿朝那方面多想,但越是不愿意多想,却越是想得多,像是向他宣布:她嫁人了。他知道那是来自他自己的猜测,一种自我的暗示,说得通俗一点,是自己吓唬自己,不作数的。然而没用,每回一都仿佛万蚁噬心的疼痛。
就这么一路忐忑地走着,已全然忘了别人的存在。
只是在经过一栋院子时,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院子里几个小孩子在追逐戏耍。里面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几排房子,都是四层高的,红砖瓦顶,淡蓝粉墙,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静静地洒在房顶和第四层人家的阳台上,有人正在收拾阳台上的衣物。院子的后墙外,高大的槐树林梢悄然耸立着,簇拥着整栋的院子。
三年前,他就是因为进了这栋院子才闯下大祸,蹲了班房。他还清楚地记得,他进的是中间的那个门栋,三层,当然那不是白天,在黎明前夕。之所以选择这时间是有讲究的,据说这时间人睡得最死,连狗也挡不住瞌睡虫。本来他打算进入四楼,越是顶层越安全,那也是从一些报刊上看来的,介绍那些大大小小的凶杀案、盗窃案,不经意间提到了那么一句,说是行窃者都喜欢选择最高一层,因为从概率说,人最少。可是那栋楼的四楼是被铁门锁死的,他带的大力钳没那劲,他也害怕铁门会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既吵醒四楼又惊动三楼。于是就撬了那三楼的。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果然那户人家的人都睡得很死,而且连条狗也没有。他进的是间没人睡觉的房间,居然就得手了。在一只写字枱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厚叠钱,还有一根金项链和一只嵌着三颗钻石的戒指。真是有如天助,运气好的时候就是推也推不走。他并不贪心,没再撬其他房间,把钱和那两样细软匆匆往口袋里一塞就走人了。他从院墙外翻进来,仍从院墙翻出去。
院墙外的槐树林是道天然屏障,当他翻出院子,身子靠着一棵槐树大口喘息,一边在庆幸自己好运气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突变,两个警察出现了。警察不是为他来的,他却因为警察而分外慌乱,想溜想躲,却被警察一声吆喝吓破了胆,嘴里就只会说一句话,我这是第一次。
于是一切都按照法律程序过一遍。他则自始至终坚持一个要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余佳美。
如果那天自己大大方方从院子里走出来,也许也就没事了,有谁会怀疑一个清早从自己院子里出来的居民呢?都是那槐树林子惹的祸,没藏住人,却反而暴露了他的行迹。
他至今都没搞清楚那天他到底拿到多少钱,他还没来得及数一下那些钱,也不知道那枚戒指和那根项链到底值多少钱,更不知道自己登门入室的到底是哪一户人家。他就知道那院子里住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是D 县电视台上出镜率频繁的参加这会那会、视察这里那里的官。到这些人家行窃是个大胆的思路,但灵感并不是来自他自己,而是来自他看到的一些报纸。有好几篇文章都说,有的贪官失窃了也不敢报案,因为来的都是不义之财。当官的毕竟有头脑,知道不能因小失大的道理;不像有的被惹急的妓女因为嫖客赖账而报案,结果自己也被罚款,还遭遣返。那也是报纸上说的。
实事求是地说,他锁定的目标没错,因为事后那失窃的主人确实没报案,还是办案人事后找上门去,那人才承认,不过说那是朋友寄存的,他还没发觉。
至于朋友为什么要寄存,到底是不是朋友的,就没人多问了。办案人是带着邀功的心态,哪里还会想更多,当然也不敢多想。办案人还说了,对小偷一定严惩不贷。
因为他偷的不是一般的人,处理也就不能一般了。
所以说,也活该他倒霉,他还是偷错了人。事后他才在办案人员那里知道,那天晚上他闯的是县长家。
如果是偷的一般的人家,大概不会遇到巡警,也不至于一判就三年。没有这失去自由的三年,也许他早和余佳美结婚了,兴许还有了孩子。
余佳美是他在北海打工时认识的,具体说,是在屋仔街上的一家火锅大排档里。那大排档是一个四川老乡开的,真正的麻辣味,闻一下味道就知道很正宗,因此每天都聚集了一帮想来过一把瘾的四川老乡。来的次数多了,有的食客间也渐渐有了交流,从隔着桌子打招呼,到慢慢地坐一张桌子,捞一个锅里的菜。
余佳美和孙家林坐一张桌子的缘由很简单:因为乡音。那天余佳美大声地向老板吆喝再加点汤,说锅里的汤少了。那一声“老板,给我们加点汤么!”对孙家林来说犹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就好像当年宋祖英在台上唱《龙船调》,那娇滴滴一声“哪个来推我么?”一样,让人忍不住有一种冲动,要跳上去吼一声“我来为你推么!”余佳美的吆喝带着浓重的他们那个县城才有的乡音,孙家林一下子被这久违的乡音吸引了,当然吸引他的还有对方的容貌,几乎没化什么妆,没刻意的打扮,一切都那么自然、质朴,又那么姣好、甜美。是他熟悉的家乡女孩子通常的那种穿着打扮,也是家乡女孩子才有的那种身材和神情。
说不清的感觉,说不明的亲切。他猛然大声地吆喝一声“老板,给我们也加点汤么!”字正腔圆,是强化了的乡音。那“也”字更像一根缆绳,隔着几张桌子抛了过去。其实那时他锅里的汤还是满满的。
果然,这一声吆喝引来了余佳美的注意,她不由得看了孙家林一眼。孙家林明白那一头的缆绳对方是接住了,他只要沿着绳索过去就是。于是,他装着去拿什么东西,绕到了余佳美身边。
“你也是D 县的?”他说。当他说这话的时候,胆子更大了,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余佳美。
余佳美脸色绯红。其实她早就在眼角边瞅见他朝她走近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紧张,当然更多的是喜悦。
和她坐一桌的两个小姐妹也是四川人,但都不是D 县的。在外面真要遇到个D 县的,还真像中彩,不容易。
她相信这就是缘。
说起D 县老家,两人隔得并不太远,就几条街的距离。两人几乎是差不多时间到的北海,两人又都是高中毕业,孙家林比余佳美大两岁。再说在北海,两人也离得近,孙家林在一家物业公司当修理工,余佳美则在不远的一家宾馆当服务员,那宾馆孙家林去过,不是去住,而是去修理。可惜那次没见到余佳美。
两人都被那些巧合一惊一乍的,兴奋得脸色通红。
其实,D 县就这么点大,北海也就这么点大,隔得近是理所当然的,隔得远才不那么容易呢。但他们不这么看,都觉得有缘,一种亲上加亲的感觉。
因为共同的D 县,因为有缘,于是在第二次来这家火锅大排档时,他们已经坐一张桌子,捞一只锅里的菜了。
接着又有了第三次、第四次……当他们第三十次来这里的时候,兜里已经装着回D 县的车票。他们向大排档老板告辞,说回去就准备结婚登记,他们已经来这里两年,算是赚了点钱,别的不敢说,结个婚还是可以的。也许他们以后还会来,但那时候也许就只有孙家林一个人来了,因为到那时候余佳美就要在家带孩子了。最后那句话他们没好意思说,太难为情了,他们还没到说那话可以不脸红的时候, 再说得白一点,他们还没有过男女间的那种事。
他们在北海订下了山盟海誓,可是余佳美的父母并不认这账,除非孙家林能拿出更多的钱来。拿他们的话来说:一个大闺女呢,总不能白送了。在他们所开出的账单面前,孙家林那两年打工所挣的钱简直就有点可怜了。哪怕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七拼八凑,最终也还是差了一截。
再也拿不出法子了,除非是偷。那本来是孙家林老父亲的一句气话,想不到竟触动了孙家林铤而走险的一根神经,他不知道除了偷,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胆不够,酒来壮。那天出发前他喝了半瓶白酒,这一果然觉得自己勇气百倍,那大力钳拿在手里的感觉很好,神抖抖的,好像满街的墙,他都敢翻,所有的铁栅,他都敢剪。就这么一半清醒一半醉,顺顺当当地窃得了那叠钱,还有项链和戒指。只可惜在他遇到那两个巡警的时候,那一半的酒也醒了。当他清醒的时候,他知道害怕,并知道自己完了。
隔着铁栅,余佳美哭得死去活来,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害了孙家林。里面的人都把探监称作接见,当接见时间结束时,余佳美把孙家林的手拉得紧紧的,死活不松手。孙家林在被余佳美拉住手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那只戒指,当时他得手的时候曾经想随手套自己手指上,却怎么也套不进,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戒指不是每只手指都可以套的。那戒指套余佳美手上一定是不错的。多漂亮的一双手,至今却连只戒指也没有。
自那次“接见”后,余佳美就再没来过,她又去了北海打工。她出去的那些时间里,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给孙家林来一封信,让孙家林觉得这煎熬中的日子还带着甜蜜。苦中有甜,这甜味也就分外像蜜,不用放嘴里,想一想也会笑出声。三年,不就是一千多天时间么,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这样的时间大约持续了一年多,渐渐地那些信就稀少了下去,以至后来就断了音讯。只是那山盟海誓还在,她在最后的那封信中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对你的爱至死不渝。她又说,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这滚滚凡尘。这人世的一切我都希求,欢乐呀,忧伤呀,是我的担子我都想承受。明知道总有一日,所有的悲欢都将离我而去……那些话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有点怪怪的,像在暗示着什么,让孙家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后来他才知道,那其实是一封和他的诀别信,因为从此余佳美就像风筝断了线,没了消息。
孙家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余下的那半年多时间的。没有爱人的信的那些日子,是天空没有云彩、河里没有清泉、树上没有绿叶的日子,感觉中离死亡也就一步之遥了。
终于有一天,家里人告诉他,有人在街上看到过余佳美。见到的人说千真万确,但那有多少可信度呢?
就像神农架野人,说的人信誓旦旦,听的人呢,总还是将信将疑。
天已经擦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D 城的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整个县城笼罩在温馨里。孙家林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余佳美家,确切地说,是去了余佳美家的窗口下。她家住在二层,有两间房子,一间住着她父母,另一间住着她和妹妹。灯都亮着,窗口下有人影晃动。女的身影。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他想叫,但不敢,怕佳美的父母或是她妹妹听到。
他知道他们不欢迎他。他们本来就嫌他穷,不喜欢他,后来他出了事就更讨厌他了,觉得他坏了佳美的名声。
这是佳美在信上告诉他的。她不说他也知道。知道自己很难再踏进佳美家的门了。他用手捂住胸口,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就这么傻傻地愣着,无计可施。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逝去,忽然他想到了佳美最后给他的那封信,那信上说……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这滚滚凡尘。这人世的一切我都希求,快乐呀,忧伤呀,是我的担子我都想承受。明知道总有一日,所有的悲欢都将离我而去……
这些话怎么就那么耳熟呢?终于,他记起了,那不就是蔡琴的《尘缘》吗?那是余佳美最爱的一首歌——
不能像佛陀般静坐于莲花之上,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这滚滚凡尘。这人世的一切我都希求,快乐呀,忧伤呀,是我的担子我都想承受。明知道总有一日,所有的悲欢都将离我而去,我还是竭力收集,收集那些美丽的值得为她活了一次的记忆。
他轻轻地唱了起来,歌声里他想着余佳美的欢乐,想着余佳美的忧伤,更想着余佳美的美丽。快乐的佳美是美丽的,美得像个可爱的小公主,让人忍不住要抱她、亲她;忧伤的佳美更是美丽的,美得像个绝世独立的佳人,让人望而却步,唯恐有丝毫惊动。他不能想象没有了余佳美他会怎么样,这一生一世,他可以坐牢,可以受苦受累,但就是不能没有佳美。
他在心里呼唤着佳美,可是那窗口里面没有丝毫动静,倒是隔壁有人从窗口探出了身子。以前,他也在这里唱过,也是唱的这首歌,很晚的时候还想约余佳美出来。他一唱,余佳美会很快探出头来。
时间是越来越晚了,休息早的人家有的已经熄灯了。孙家林知道无望,只好黯然离去。

就在孙家林失魂落魄的时候,D县有个人也在那里黯然神伤,她就是余佳美。其实她离得并不远,才十多公里。那是绿树掩映的一个高级别墅区,叫南郊别墅。那里警卫森严,门卫向每一辆出入的小车行礼,毕恭毕敬。
那种训练有素的样子倒像是去大城市强化过的。
轻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夹杂着鸟叫、虫鸣,合奏出静谧的主题。
余佳美站在窗口前,静静地凝视着远处幽暗的路灯。路灯下,一条平展的小路从前方黑黢黢的拐角处藏头露尾,蜿蜒而来。
夜静得让人心慌,不知所措。如果说,喧嚣是一种高分贝的污染,那么宁静呢?其实也是一种污染,是无分贝的挤压,把人的情绪,人的喜怒哀乐都压迫到了内脏,让喧嚣在心的深处爆发。一种无声的压迫式的污染。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担心自己会发疯,会忍不住大叫大哭,或者干脆从窗口跳下去。
刘杰人已经五天没有来了,尽管每天都有电话,甚至不止一次给她打来,最晚的时候会在深更半夜,趁他妻子睡熟的时候。他将声音压到了最低限度,叫着心肝宝贝,在电话的那头吻她,热烈地吻她,一浪高过一浪,令她心跳昏眩,难以自持。
然而,有时电话会突然挂断,没有一点先兆的,她明白,那是他遇到了情况,妻子有动静,或是其他什么让他警觉到不妙的事。她既无奈又倍感失落,仿佛一秒钟前自己还拥有整个世界,一秒钟之后却发觉原是南柯一梦,除了空气,自己什么也没抓到。
今晚刘杰人来吗?那是一个谜。有时就连刘杰人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常常不属于自己,他属于他的事业,他的工作,他的党。除了数不胜数的会议,就是下属的盛情邀请,要找他汇报,找他谈心,找他拍板,当然还要找他吃,找他喝,找他玩。有的是非去不可的,有的可去可不去,但如果不去,会让人觉得架子大,瞧不起人,不联系群众,等等。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现在最苦恼的就是莫过于怎么推掉这些数不清的应酬,婉转地谢绝,却又给足对方面子。还有的是决不可以随便推诿怠慢的,那就是上级部门来的人,地区的专员,或是省里的哪个部门的人,路过的,或是专程的,公事的,或私事的,几乎都要他接待,奉陪到底。有时一边陪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但脸上得笑,嘴巴里还得不断地说,下次一定再来哦,一定!一脸的诚恳。
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当官的也不例外。这就叫身不由己。以前余佳美看到那些做官的,觉得他们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是生来有福气的人,现在她也总算明白了吃香的喝辣的那种苦恼,倒不如清茶淡饭的老百姓自在。
好在刘杰人的心是属于余佳美的,这点余佳美很清楚。最明显不过的是,只要一有机会,只要他可以脱身,他都会立刻来到她身边,哪怕时间再晚,哪怕他再累。好在他会自己开车,好在他的小车里藏着一套花里胡哨的服装,还有一副大墨镜,供他摇身一变,从一个多少有些刻板还带点土气的县长,变成一个大款,或是一个有点来头的公子哥儿。汽车牌照自然也换了,是随身携带的。当他把车开到某个僻静处,迅速更换衣服和牌照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D 县堂堂一县之长。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为什么会有这勇气,他对自己说,人嘛,我县长也是人。
在他34 岁这年纪当上县长的,别说在他这地区,就是全省,全国,也是凤毛麟角。他有本科文凭,可不是强化补习的那种,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正儿八经的学位。他出身低微,除了他的岳父以前曾在地区当过威震一方的专员,让他多少觉得自己的升迁有点讲不清楚外,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凭真本事上来的,凭真本事娶老婆,凭真本事做官。当然,也凭真本事把余佳美的心拢住了。
余佳美是他在一年前去北海出差时认识的,当时余佳美就在他住的那宾馆当服务员。余佳美穿一身白色的制服,文静而羞涩的神情,一下子就让他有点动心。
只是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何况一起出差的还有两个下属,逼着他保持着一县之长的矜持和谨慎。后来,也是因为熟悉的乡音,他才有了充分的理由放下架子,开始和余佳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那两个下属尽管也在心里喜欢余佳美,但刘杰人一开口,他们就明白他们的上司对她有好感,他们乐见其成,心甘情愿地退缩了,还推波助澜,不仅亮出他的县长身份还拿最好听的话当面夸他们的顶头上司,说他年轻有为,聪明能干,深得人心等等,说得余佳美不住朝刘杰人睁大敬佩和好感的眼睛。他们三个人,分住两个房间,自然刘杰人一人睡一间,在两个下属不在的时候,刘杰人就更放松了,话也更多了,他夸余佳美漂亮,有文化,有教养,说余佳美做宾馆服务员太可惜了,应该再深造读书,有一份更适合她的工作。字字句句都说得余佳美心里暖暖的,充满了感激。两天里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刘杰人房间走,或是送开水,或是送报纸,或者干脆什么理由也没有,就敲门来了。她知道刘杰人也喜欢她找他,她这也算是善解人意。老乡见老乡,没话也有话了。更何况一开始她是有事要找这位父母官的,只是临到开口就没勇气了。她想为孙家林求情,提早释放。她想刘杰人应该是可以管这事的,提早一年不行,半年也是好的。可是每回和刘杰人四目相对,她就立刻打消了那念头,她清楚刘杰人对她有好感,那意思应该是明明白白写在眼里的,她能读懂。更要命的是,她也对他有了越来越多的好感,他年轻有为,知识丰富,谈吐儒雅,仪表堂堂,怎么看也是男人中的佼佼者。
当她在心里为刘杰人加分的时候,对孙家林的那份情感就在自然而然地慢慢消退,最终,原来的那份求情的勇气便被消解了。那叫此涨彼消,符合物质不灭定理,爱情的总和不变。
根据日程安排,那天刘杰人他们应该去银滩,当晚就在那里住。正好那天刘杰人有些不舒服,于是就说留宾馆,让那两人自己去。走前他还关照他们注意影响,别犯错误了,因为那里有卖淫女,人家已经称银滩为“淫”滩了。那两人郑重其事地点头,说让他放心。后来那天余佳美来整理房间,问刘杰人为什么一个人留下来,刘杰人半开玩笑地说,留下来陪你呀!
余佳美不由一阵脸红,她说,我哪有这资格,你是大县长,我是小老百姓。刘杰人说,不都是人,不都要吃饭睡觉娶老婆?余佳美说,娶老婆也要讲究门当户对,龙配凤呀。刘杰人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突然一把抱住了余佳美,说,你就是我的凤,我的小凤凰。
余佳美刚说了个“不”字,嘴却已经被刘杰人的嘴封住了。顿时,余佳美全身瘫软,如泥一般。她只是喃呢般地说着“我该怎么办”。
那天刘杰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余佳美竟还是个处女身。
“你,还没有男朋友?”
“有,但我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
“他没机会碰你?”
“有,但我们都说要把这一刻放在最美好的结婚那一天。”
“哦……”
余佳美柔软无骨的身子蜷缩在他的身子底下,两行泪水沾湿了他的胸膛。他用嘴吮吸着她的泪水,一边安慰她说,放心,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余佳美只是轻轻地叹叹息了一声,说,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这滚滚凡尘。
半年后,刘杰人把余佳美接回到D 县,然后直接将她带到了离D 城十多里路的南郊别墅。房间里家具一应俱全,那豪华和讲究是余佳美动用一辈子的想象力也难以置信的。
她问刘杰人:“这里是宾馆?”
刘杰人摇头,说:“你见过这么冷清的宾馆吗?”
她又问:“是你的家?”
“我家在市区,在县政府后面的大院里。”刘杰人又补充道,“也就三室一厅。”
她想了想又问:“哪这是谁的房子?”
刘杰人说:“你,你的。”
“我的?”余佳美愣住了。
“是你的。这房子是以你的名义买的,所以说它就是你的。这些家具也归你了。都是我买给你的。”
刘杰人说。
“真的?”余佳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个劲地摇头。说,“我不要,我不需要。”
“为什么?”
“那不是我的,我不能要。”
刘杰人说,“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
刘杰人想了想,然后说,“没什么。”
余佳美扑在刘杰人怀里,撒娇道,“说,一定要说。”
刘杰人装着卖关子,“你傻啊,难道我的条件你还不清楚?”
余佳美想当然地说,“爱你,永远爱你?”
刘杰人顺势一把捧起余佳美的脸,亲了一口说:“聪明!”
其实,那天刘杰人带了张合同书,那上面写着双方该履行的条款,其中有一条是这样写的:五年内余佳美不得和外界有任何往来。其间,由刘杰人供给余佳美一切生活必需品和一切费用。
但他最终没有拿出来,他觉得自己不该亵渎了眼前这位圣洁的女人。
根据刘杰人的要求,余佳美平时不能随便与外界接触,包括她的家人。她回家住过两天,然后就说自己去外地打工了,说她会给家里打电话,而不用家里给她打。她十天半个月往家里打一回,不是说自己在深圳,就说自己在广州。好在家里没有电话显示,可以由着她天南地北地说了。街还是要上的,当然已经到了少得不能再少的程度,常常由刘杰人把她带到附近的一个什么地方,讲好时间,再来接她。也带着她外出旅游过,去九寨沟,还有成都。其中一次都是刘杰人硬性争取来的,说是去接洽一个什么生意,一个人也不带。还有一次是用的一个香港老板的钱,包他们俩全程。只是在外面刘杰人也心神不安,墨镜戴得像个算命的,唯恐遇上个熟人。只有到了房间里他那绷紧的弦才会松弛下来,因此即使外出旅游,他们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房间里,在床上。有时候想想倒不如在自己家里。
但是没有刘杰人在身边的时候是寂寞难耐的。家里有书,还有不少碟片,可以随时随地听音乐,看故事片。一开始的时候是新鲜的,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福气的女人也就这点福气了,世界上所有开心的女人也就这点开心了,世界上所有的贵夫人、皇室公主所拥有的尊贵和享受也就这样了。但等待总不是个滋味,尤其一连几天几夜不见刘杰人的时候,那些书呀,音乐呀,电影呀,一下子都成了烦人的东西,看什么烦什么,听什么恨什么,真想把它们通统一把火烧了。
余佳美贴近窗口站着,两眼只看着那条通往大门的小路。已经很晚了,偶尔从黑暗处悄没声息地斜插驶来一辆小车,车色看不清,但型号很像,让她一阵心跳,然而那车又往另一边拐弯了,空喜欢一场。于是又等待下一辆驶来的车。
说实话,她是越来越喜欢刘杰人了,她知道他也是喜欢她的。他像个老大哥,总是把她当小妹妹似的呵护着,她可以任性,耍小孩子脾气,他却从没一句分量重一些的话,而且几乎对她百依百顺,除了不能每天到她这里来。她知道他是尽职了,尽着一个男人的职。她觉得自己该知足了。
她的眼睛扫到了台历。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连星期几都搞不清楚。一看这日子
她心里没来由地动了动,是有所触动的感觉,一下子又说不清楚到底触动在哪里,总觉得这日子有点不一般。不一般在哪里呢?她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忽然,她如梦初醒,眼前一亮,今天该是孙家林三年期满出狱的日子。这日子以前几乎天天念叨,就像当年有个叫艾敬的女孩自弹自唱《我的一九九七》那样,为了和她在香港的男友见面,就一个劲在歌里唱“一九九七快快来吧,一九九七快快来吧”,像在苦苦哀求,让听的人都觉得她很可怜。后来九七香港回归了,她好像就不再唱了,一定和那男友结婚生孩子,一心一意地当她的贤妻良母了。如果自己也像艾敬一样,天天念叨,然后一直守到现在,今天不就是和孙家林的团圆之日?再往下呢?就结婚生孩子,过普通老百姓过的日子。那日子也许清苦些,但那才是过日子哪,自己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呀。她轻轻地咕噜了一声“包二奶”。她在心里鄙视自己。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揪心,便隐隐地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就在这时候,底下响起了一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那熟悉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刘杰人来了。
于是在镜子前稍稍照了一下,将额际的一绺头发捋了捋。就静静地坐着,等刘杰人上楼梯。
刘杰人今晚在应付K 县的一个代表团,对方是一个县长带队,因此他必须出面。那K 县的县长看起来傻乎乎的,老农民一个,没一句话能说得完整,可是一喝酒那话就比谁都多,而且常常语惊四座。刘杰人的心可是早就飞到余佳美那里,巴不得早点散伙。当桌子上两瓶白酒喝完了,服务员问还要不要,刘杰人就说客人很累了,要早点休息,不用再拿了。那县长不依,说,什么,不见得你们D 县就少那两瓶酒吧?
早知道我这回就多带一箱酒来。说的是笑话,却让刘杰人不得不让服务员再继续上酒。那一喝又多喝了一个多小时。后来那县长又说吃太饱,要消化消化,意思很清楚,想唱歌跳舞。那又得玩到几点?刘杰人于是装醉,趴在桌上不起来,让办公室主任陪客人去玩,自己趁机开溜。
尽管酒喝得多了点,刘杰人还是感觉到了余佳美的情绪有些异样。他以为是他好几天没来的缘故,于是加倍地献殷勤。他抱着她进浴室,为她宽衣,然后把她轻轻地放进已经放好的温水中,吻着她的脚趾。
往常这时候余佳美总是很感动,她会用手臂勾住他,把他拉到自己胸脯前,不让他再吻脚趾。她总以为脚是脏的,哪怕是自己的脚。但今天她没动,好像在说,是你自己要吻,我懒得理会。
“没不舒服吧?”刘杰人问。
余佳美摇摇头。
“那是在生我的气?”
余佳美又摇摇头。忽然,她眼圈红了,有种想哭的感觉。
刘杰人赶紧抱住了她,吻她的脸,吻她的嘴唇,一个劲地问:“怎么啦?受什么委屈了?出什么事了?
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来太少是吗?那实在是我脱不了身,我心里哪一刻不在想你呵!”
余佳美说:“我知道。但我天天一个人守着,我受不了了。我难受。”
刘杰人说:“我想过了,我想送你出去读书。”
余佳美:“去哪里?”
刘杰人:“加拿大。我已经和那儿的一位朋友说过了。等眼下的那份合同签了,他就做你的担保。让你过去。”
余佳美:“你呢?你不去我也不去。”
刘杰人:“你先去,我会尽快找机会来的。”
余佳美:“我不,你来看我一下就走。我不要。”
刘杰人轻轻地拧了拧余佳美的脸,说:“傻妞,我舍得放你一个人在那里吗?我去了也就不回来了。”
余佳美:“真的?”
余佳美伏在刘杰人胸口,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就好像在听正敲着的钟声,一下又一下,不管世事浮沉,风云变幻,不变的是它的永远铿锵的步伐,永远不紧也不慢,永远那么可靠,那么沉稳,让人觉得信赖、踏实。
她不是没想过刘杰人的钱的来路,从她第一次来到这南郊别墅,第一次踏进这豪华的房间,她就问过一句,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县长的工资有那么高吗?刘杰人说,你不要管,你最好不要过问这些事,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最好什么也不要问。但有一点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以后余佳美就没再问一句关于钱的事。
她相信他,感觉中他总是踌躇满志,总是心想事成说到做到,总是给人一种很安全可靠的信心。可是她也害怕,她知道这不是你说声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的,孙家林在行窃前不也以为自己会没事,抱侥幸念头,结果呢,不是被判了三年?她知道最安全的一条途径莫过于离开,远走高飞,离这里远远的。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没有过去式的地方,想到这儿,她不由抱紧了刘杰人,只觉得先前的所有不快,郁闷和怨恨都在顷刻之间化解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兴奋和忘我。
那一晚,他像在给她补课,把那几天的空白都补回来。
那一晚,她高潮迭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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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提示的噱头

这个夏天,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热最长的夏天了。冒着酷暑,我去了一趟外地。说是去旅游,但基本也就在室内呆着,因为室外实在太热了。
不过在室内,也不怎么舒服。五星级的宾馆里到处都有人抽烟,这才发现城市与城市之间的文明发展还是很不平衡的。被熏出宾馆,只能去逛商场。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不过就是享受一下冷气。没想到,却在不经意之间发现了一个让人感到温馨的画面。
商场的自动扶梯尽头的盖板上,每一块都贴着这么一句话:“这块位置,我们已经帮您踩过啦”。
看到这句话,我才依稀回忆起几年前某商场自动扶梯“吞人”事件。当初就是有一位年轻的母亲,在携女乘坐自动扶梯到了上一层之后,脚下的盖板突然翻转。那位母亲奋力把孩子推出了险地,自己却因盖板陷落而殒命。听说这样的悲剧并非绝无仅有。如今看到这个商场,尽管不是新闻里的事发之地,却有如此的“温馨提示”,倒是让人感觉舒心。
舒心之余,不禁也替这家商场的员工微微捏了一把汗。毕竟每个自动扶梯每天都要有员工替顾客踩上那么一踩,长此以往,会不会真会有员工不巧遇上盖板翻转的情况而工伤呢?
上网查了一下自动扶梯“吞人”事件的后续报道,发现事故技术调查组最后出具的相关调查报告中明确指出,这起事故的主要原因是该类型产品涉及的盖板结构设计不合理,容易导致松动和翘起。既然是设计缺陷,那就应该停用拆除同类型产品,而不是光靠员工像蹚地雷似的替顾客去踩一踩盖板吧。
同样是在后续报道中,我也看到了不少商场在检修中打开自家自动扶梯的盖板,向媒体展示其中的“玄机”。其他品牌产品中就明显可以看到,自动扶梯除了两侧有钢架可以架住盖板外,在两块盖板之间还有钢架横梁可以架起盖板,同时也减小了盖板底下的空隙,使得人体无法从中滑落。
我不知道贴“温馨提示”的这家商场是否采用的是事故中同品牌自动扶梯,我也没法要求商场员工去打开盖板让我一探究竟,但我知道,安全工作不能总是治标而不治本,放着更换合格产品这个唯一正确的法子不用,而去搞什么替顾客踩一踩的花架子。
转念又一想,或许是我想太多了。这“温馨提示”,大概也不过是商场用以招徕客人的又一种噱头。以此表明,商场重视,措施有力,安全可靠,皆大欢喜。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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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寨沟突发7级地震
习近平指示:最大限度减少人员伤亡
当地消防部队第一时间投入救援

王 莹/ 编辑 IC/ 图

8 月8 日21 时19 分,四川省阿坝州九寨沟县发生7.0级地震,震源深度20 公里。截至8 月13 日18 时,地震共造成25 人死亡,其中24 人身份确定,1 人未确定身份。525人受伤,其中42 人重伤。地震使得九寨沟县17 个乡镇均有不同程度的房屋垮塌和受损情况,一般受损1037 户,中度受损420 户,重度受损223 户。
地震发生后,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立即作出重要指示,要求抓紧了解核实九寨沟7.0级地震灾情,迅速组织力量救灾,全力以赴抢救伤员,疏散安置好游客和受灾群众,最大限度减少人员伤亡。
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作出批示,要求全力组织抢险救援,最大程度减少人员伤亡,妥善转移安置受灾群众。加强震情监测,防范次生灾害。
国务院派出由国家减灾委、国务院抗震救灾指挥部组成的工作组赶赴现场指导抗震救灾工作。四川省委省政府主要负责同志赶赴现场组织指挥救援工作。中央各有关单位紧急行动起来,争分夺秒地投入各项抗震救灾工作。解放军、武警、公安、消防部队快速响应、快速集结,当地消防队伍第一时间投入救援。

人民军队冲锋在前。西部战区联指连夜派遣战区陆军、战区空军、四川省军区、西宁联保中心的陆航、工兵、医疗、民兵等多军兵种展开救援。至9 日18 时,西部战区共出动兵力1285 人,各类车辆90 台、各型飞机9 架。广安市消防支队迅速集结50 名消防官兵、8 辆消防车、4 套生命探测仪、6 套破拆工具,并于23 时52 分集结完毕赶往灾区救援。
8 月8 日深夜,消防官兵在沿途发现了一些受伤群众,将他们送至安全地带,而消防官兵挺进的公路出现了多处落石,阻碍了前进。消防官兵边清理路障,边向灾区挺进。
8 月9 日,九寨沟景区黑河塘中渣沟110 天府线路新建工程工地有20 多名人员被困,无人员受伤,但四周都是滚石无法出去需要救助。为确保道路畅通,成都消防官兵劈石开路,以方便更多的救援力量进入。
根据8 月9 日侦察发现,九寨沟景区熊猫海有16 名群众被困。8 月10 日7 点45 分,由10 名德阳消防救援官兵组成的尖刀组携带救援装备赶赴熊猫海,克服一切困难搜救被困游客。
有关各方也旋即启动应急预警机制,救援及时、反应迅速。国家安监总局迅速调集广元等地的5 支安全生产应急救援队伍,携带生命探测仪、无人机、起重支撑工具等专业设备赶赴灾区。财政部、民政部向四川省安排中央财政自然灾害生活补助资金1 亿元,用于受灾群众紧急转移安置、过渡期生活救助等工作。国土资源系统9 日全面启动针对九寨沟地震的Ⅲ级应急响应。国家气象卫星中心进入Ⅲ级应急响应状态,针对地震灾区的精细化地质灾害气象应急预警也已启动,加密地质灾害预警频次,及时发布预警信息。
当地积极做好游客疏散和安抚工作,对在应急疏散避难所的游客做好御寒和生活必需品发放。旅行社大巴和自驾车辆在当地组织下有序驶离九寨沟,对乘坐交通班车进入九寨沟的游客安排车辆于9 日清晨驶离九寨沟。国家旅游局发布消息称,截至8 月11 日10 时,1129 个旅游团、33191 名旅客已全部离开震区。
另悉,九寨沟地震10 小时后,8 月9 日7 时27 分,新疆博尔塔拉州精河县发生了震源深度11 公里的6.6 级地震。地震周边5 公里内没有村庄分布,20 公里内没有乡镇分布。截至8 月9 日上午11 时,地震共造成精河县32 人受伤,其中2 人重伤。142 间房屋倒塌,1060 间房屋受损。

逆行者

今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周年。九十年来,人民军队历经硝烟战火,一路披荆斩棘,付出巨大牺牲,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胜利,为党和人民建立了伟大的历史功勋。消防员,也是这支队伍中的一员。这些和平时期“最可爱的人”,时刻听从党的指挥,秉承人民军队的优良作风,一次一次地与灾难搏斗,救民于水火之中。他们迎难而上,他们遇险逆行,被百姓亲切地称为“最美逆行者”。在这些“逆行者”中,有不畏险阻的火场救援者,有执法公正的消防监督员,有不怕困难的社区宣传者,也有默默承担起消防员家庭重担的“另一半”。他们,她们,都是我们这个时代中最美的“逆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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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橙色在危难中闪耀
“7·21”艾尚宾馆倒塌事故救援纪实

张祎玮/ 文 熊 建/ 图

7 月21 日15 时40 分许,一声巨响划破了沉沉夏日的灼热。上海嘉定华江公路路口的艾尚宾馆瞬间坍塌,现场一片混乱。接到市应急联动中心的出警指令,上海市公安消防总队全勤指挥部和嘉定支队、特勤支队全勤指挥部及江桥、新泾、搜救犬、真光、桃浦、新虹、大场、长宁、彭浦、嘉定、真如、漕河泾、城南等13 个中队共23 辆消防车闻警而动,迅速出击。

争分夺秒火速赶赴现场

江桥中队作为辖区主管中队迅速联系报警人,第一时间了解到坍塌建筑为三层砖混结构,现场至少有4 人被困,生死未卜。3 号车驾驶员江桥中队司通班中士施政凭借对辖区的精准掌握,果断向指挥员报告:“队长,华江支路附近没有三层民房,坍塌房屋极有可能是在华江公路上。”早一秒到场就多一分救生的希望,中队1 号车指挥员江桥中队中队长黄若铭果断命令3 号车绕行华江公路,1、2 号车按既定路线前进。15 时55 分,内勤人员联系报警人确认,坍塌地点确为华江公路路口!
临近下班高峰的曹安公路车水马龙,消防车被堵在了华江路、曹安公路路口。“下车!带好简易的破拆工具跑过去,抓紧时间!警戒、清场、初步搜索、确定被困人员位置……”下达完命令后,黄若铭带头跑向200 米外的坍塌现场。到场后的景象着实让人揪心,眼前一片废墟,犹如地震后的场景。
真光、新泾中队作为第一到场应援力量,与主管中队江桥中队协同作战,率先进入内部开展搜救,在与报警人沟通后了解到,现场还有6 人被困,情况万分紧急。

橙色闪耀带来生的希望

40℃的高温炙烤着一片狼藉的废墟,现场惨烈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不敢有任何耽搁,参战官兵冒着脚手架二次倒塌的危险,进入废墟内展开地毯式搜索,寻找浅层埋压的
被困人员。
“快,这里有呼救声。”一马当先的江桥中队政府专职消防员陈佳华循着呼救声,在废墟南侧倾斜的楼板下找到了3 名被埋压者——1 个孩子、1 个男子和1 个女子。经初步断定,2 名成人已无生命体征,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救孩子!”拼死救出孩子成了参战官兵唯一的念头。
孩子下半身被成年男子压在身下,成年男子又被倾斜的楼板下一块竖向的石板压住了脖子,如果不抬升竖向石板搬移男子头部,孩子根本无法脱困。但是倾斜的楼板有数十吨重,人力根本无法移动,贸然撬动竖向石板后果又难以预测,救援陷入困境。
“时间就是生命,不能再等了!”现场指挥当机立断,“必须用撑杆把楼板顶起来,动作要快。”新泾中队特勤三班班长王永春迅速在倾斜楼板下方铺设安全垫块设立顶撑支点,并使用救援支撑顶杆梯次推进,扩大救援空间。与此同时,新泾中队特勤三班副班长王波俯身匍匐探入废墟中,看到了被困在楼板下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一边安慰孩子,一边接过战友递来的安全垫块加固顶撑支点。此时由于长时间被卡在水泥板下面,男孩的体力渐渐不支,发出痛苦的呻吟,呼救的声音在持续减弱。真光中队副政治指导员王彦升见状迅速与被困儿童交流防止其睡着,拿来车辆战备用水让他补充水分。“再坚持一会儿,叔叔马上救你出来!”
突然,竖向的石板开始向孩子倾斜,很有可能砸伤孩子,造成二次创伤。说时迟那时快,江桥中队政府专职消防员张家乐一个前跃半卧在地,左手撑石板,右手撑地,不让它倾倒。
随着救援空间逐渐被撑开,新泾中队特勤三班副班长王波找准时机迅速靠近孩子,用坚强臂膀将孩子带出了废墟,带向了生的希望。而此时的他们却累瘫在地,几近虚脱……
烈日酷暑下高强度的作业,使现场部分官兵不同程度出现了中暑症状。江桥中队战斗一班班长吴斌斌轻微中暑,稍作休息后又投入救援之中,新泾中队特勤三班战士杨浩中暑被送往普陀区中心医院进行救治,分秒必争的救援行动仍在持续。
17 时01 分,遇难成年男子被抬出废墟……
17 时30 分,遇难成年女子被抬出废墟……众志成城不留任何死角
18 时,市应急联动中心调来的两台大型挖掘机到达现场。然而,路口的高压电线架设高度不够,阻挡了挖掘机的作业。
“立即沿电线杆架设十五米金属拉梯,剪断电线,释放作业空间!”现场作战指挥部果断决策,迅速架设拉梯,新泾中队副中队长陈东亮、彭浦中队副中队长殷可人协力持断线剪,登梯、固定、剪线一气呵成,顺利为挖掘机“开道”。“嗡、嗡、嗡”,挖掘机的作业声给参战官兵吃了一颗定心丸。
为防止挖掘机击伤可能幸存的被困者,嘉定支队司令部副参谋长向继伟始终守在挖掘机臂5米范围内,并专门安排一名战士扒在挖掘机操作室侧面,全程紧盯挖掘机作业。20 时30 分许,“停!停!停!”向继伟同志在电台里大声地呼喝,让所有人一个激灵,精神为之一振。接现场指挥部指令,参战官兵迅速利用破拆工具等重型装备在瓦砾残壁中开辟出一条生命通道,20 时33 分,第三名遇难者被抬出了废墟。
在挖掘机和消防官兵人工搜救同步进行下,21 时25 分,现场废墟中发现的一缕长发引起了现场官兵注意。“快,挖掘机停下,有人。”特勤支队支队长金险峰、参谋长姜飞峰立刻组织攻坚组实施搜救,参战官兵冒着周围建筑随时垮塌的危险,同心协力一同徒手挖掘,一层层向下清理表层废墟。
官兵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道伤口,松动的砖块、混凝土不时砸落在官兵们的腿上、脚上,但参战官兵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因为他们知道,废墟下的生命正等着他们去营救。
很快,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逐渐出现在大家视线中,男子尚有生命体征。“一定要把他救下来!”时间就是生命,一声令下,在液压顶杆的支撑和官兵的刨挖下,男子被顺利救出,并迅速送往医院救治……21 时35 分,遇难女子被抬出废墟,此时搜救出的被埋压者达到了6 人,而所有参战官兵的心依旧紧绷。直到22日0时,数字定格在6人而没有增加,现场的紧张情绪才有所缓解。

坚守阵地直至最后一刻

0 时10 分许,现场进入收尾收残阶段,对于已经在高温下连续奋战八九个小时的参战官兵而言,已经身心疲惫。部分应援力量已相继撤出,但是战斗还未结束。
现场指挥部命令,特勤、嘉定、普陀支队派出救援力量分别对整个倒塌废墟和高危重点区域再次进行搜救。“我们留下!继续搜救!”其中有十余个小时始终坚守在救援最前线的新泾中队副中队长陈东亮,有连续作战、几乎脱水晕厥的新泾中队特勤三班副班长王波,有患有严重腰间盘突出、腰椎管狭窄、每半个月就要去医院接受理疗的新泾中队特勤四班副班长陈超,有主动请缨留在现场负责指挥的嘉定支队司令部副参谋长向继伟,有前几天因训练磕破小腿、伤口发炎化脓的江桥中队副中队长孙金宝,有战斗靴穿久了、脚皮脱落、痛痒难忍的江桥中队中队长助理刘树桥,有中暑刚刚恢复过来还想要继续战斗的江桥中队战斗一班班长吴斌斌,有全力投入救援任务顾不上自己休息的真光中队副政治指导员王彦升,有因在现场强忍酷热的“网红”照片获网友一致点赞的真光中队战斗一班战士张扬……
22 日4 时许,现场终于排查完毕。历经整整12 小时,坍塌事故救援行动宣告结束。现场无战斗人员受伤,共搜救出被埋压者6 人。救援过程中,周围群众纷纷施以援手,为参战官兵送上防暑降温物品。“消防战士们,你们辛苦了”,一句简单的问候,饱含了群众们的敬意,对消防官兵而言,是酷热中最清凉的礼物。中央电视台、解放日报和新民网等媒体都相继报道了此次救援行动,参战官兵的顽强作风和实际行动,赢得了各界群众的广泛点赞。
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消防官兵就不会放弃。40℃的高温,见证了上海消防官兵的速度与力量,他们用实际行动践行了“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的强军目标,不愧是这座城市最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