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煜/ 文
走进上海徐汇区长桥街道消防联防工作站，陈文宝迎上前来自我介绍说：“我姓陈，陈文宝，好记，只要知道文房四宝，就记得我的名字。”
长桥街道消防联防工作站是2009 年组建的，最早的时候有15 个人，可是，随着一部分企事业单位关并或搬走，现在主要工作人员只有6 个人了，但管辖的区域却并不少，34个居委会，48 个居民小区，11 万常住人口。
陈文宝2012 年踏进联防工作站大门时完全是个门外汉，那年的夏天特别热，陈文宝跟在站长朱金强后面下社区，一路只听朱金强在说，他却什么都答不上来。走进一个小区，朱金强指指墙上的消防栓箱说：“下次培训，你要指导居民接水龙带。”陈文宝不会接，但他不好意思说，心想，我会学的。来到一个应急灭火点，朱金强又说：“你要定期检查，看灭火器是否过期。”陈文宝不知道该看哪里的标注，但他又想，我会看得懂的。以后，陈文宝就很努力地学，短短三年，便从一个消防“菜鸟”成为一名业务娴熟的上海市消防宣传大使。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向前任学习，踏踏实实地做事，认认真真地做事，就行了。”
“城中村”的鸡毛蒜皮
长桥南街是一个著名的“城中村”。
什么是“城中村”？从狭义上说，是指农村村落在城市化进程中，由于全部或大部分耕地被征用，农民转为居民后仍在原村落居住而演变成的居民区。从广义上说，是指在城市高速发展的进程中，游离于现代城市管理之外、生活水平低下的居民区。
“城中村”的房屋大多简陋，人口密度高，而南街尤甚。
仅0.4 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的1790 间狭小的房间中，居住着四千多人，最极端的，在一间五六平方米的房屋中，就居住着5 个人，吃喝拉撒全在里面。不仅如此，村内还开着五十多家店铺，3 家烧柴火的“老虎灶”，6 家废品回收站。更要命的是，弄堂狭小，违章搭建多，消防车根本开不进，其实，即使开进来了也没有可用的消防水源，一旦发生火灾，居民们还得依靠面盆、水桶等最原始的方法灭火。2013 年，长桥街道的南街被定性为上海市火灾高风险区域。
在陈文宝的印象中，南街每年都会发生几起火灾。说起来都是些不起眼的原因，譬如，小孩去床底下找东西，看不见，点个打火机照明，结果点着了奶奶床底下堆放的书报，着火了。再譬如，老人点了一支烟靠在躺椅上休息，睡着了，烟头落在自己身上，因为是酒后，所以没有察觉，结果把自己给烧死了。还有一对老夫妻，家里空调内机起火，火不大，老先生让老太太出门避险，自己则用一块纸板扑打火苗，结果，火没烧起来，自己却因窒息而死。听着这些事，陈文宝心痛啊，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他对自己说，我既然是干这个的，就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南街最大的隐患是“老虎灶”和废品回收站。“老虎灶”每天都开张，从早到晚都有开水供应，周边的居民花个几毛钱就可以买一壶开水，便宜，也方便。可是，“老虎灶”烧的是柴火，这边烈火熊熊，那边堆着干柴，干柴烈火，一碰就着，真是十分危险。曾有人动议整治关闭，但这样一来，很多租户势必要自己烧水，如果家家都用电水壶，电线一定会因超负载而引起电路火灾。两害相较取其轻，相比之下，集中供水反而更安全些，关键是加强管理。于是，联防工站与每家“老虎灶”的经营者签订公约，要求柴垛与“老虎灶”的距离必须在5 米以上，烧水时人员不得离开，还给每个“老虎灶”发放了两个大桶，要求24 小时保证桶内有水，用于紧急灭火。
废品回收站也是个重点区域。旧书报、纸板箱、塑料瓶堆得满处都是，进进出出的人多且杂，经常有人叼着烟，随手弹着烟灰，险象环生。于是联防工作站便一一加以规范：物品要堆放整齐，墙上要贴禁烟标志，发现有人抽烟要劝阻，灭火器要放在顺手的地方，如此种种。此外，工作站还在南街配置了多个应急灭火点，每个点放置两个干粉灭火器，并给每个居委会配一辆消防应急摩托车，装上灭火器、沙桶、破门器材等，一旦发生火情，可以尽快到达起火点。
对那些密集的租户，则采取频繁的检查。陈文宝常常带着队员走街串巷，重点检查小餐饮和出租屋。晚间7 点到10 点，出租屋的住户下班回家了，早餐店的店主也开始准备第二天的食物，这时候检查最能见到真实的情况。夏天，闷热加上蚊子肆虐，是打工者最难熬的季节。出租屋里七七八八、杂乱无章，这里点着蚊香，那里挂着蚊帐。电扇的电线就拖在地上，甚至有人把小电扇装进蚊帐里，要是一个不慎，风扇吹起蚊帐，又被蚊香点燃，那就是一场大祸，根本无法逃生。早餐店主有时为了图方便、赶时间，也会在房间里做煎饼、炸油条，液化气、煤球炉近在咫尺，一旦发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见到这种情况，陈文宝总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见一次讲一次，让租户充分认识到防范的重要，自觉地整改，最大程度地消除隐患。
这些管理手段看起来鸡零狗碎、婆婆妈妈，但就是靠这些简单实用的措施，降低了南街的火灾发生概率。
老百姓的防火自救
陈文宝知道，消防消防，事后消不如事前防。环境固然是个重要因素，但无知、缺乏消防知识和防范意识，才是最大的隐患，于是，他和联防工作站其他同志一起，把宣传、培训作为消防工作的一个重要抓手。
长桥街道有个义务消防队，近20 个人，联防工作站每年都要对他们进行2 次专业培训。对普通居民，则以安全防范宣传为主巡回演讲，34 个居委会，每年雷打不动地轮上一遍。
培训内容则结合老百姓身边的案例，既生动形象，又有说服力。
现在，家用电器已经很普及了，很多居民都觉得用起来简单顺手，不会有什么问题，其实，如果使用不当，小小家电有时候就是杀人武器。
在培训中陈文宝讲过一个实例。2013 年4 月，有个小青年晚上睡觉时给手机充电，忘了拔充电器，不慎起火，对面的居民看见火情后打了火警电话，等消防队赶到灭火之后，才发现那青年已经死亡。那是一间老式的砖木结构房子，隔墙不封顶，空气可以自由流通。隔壁住着一家3 口，一对小夫妻带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消防队救完火想看看隔壁人家的情况，可等打开门时，却发现一家人都因烟气窒息而亡。
一个小小的充电器就是4 条人命啊！过去电器起火，大家会认为是因为产品不合格，但经过这次案例教育，居民们方明白长时间不拔充电器的危害了。
家用电器的使用，有的可以掌控，但有的自燃起火却没法预防。有人提出，总不见得电冰箱、微波炉用得好好的，过几年就换一台吧？陈文宝便告诉大家，自燃有时候确实无法预料，但一旦自燃，必须知道怎么扑救。于是，大家又学会了很多自救的常识：先要切断电源，用灭火器救火，或者将浸过水的毛毯、石棉布盖在火点上。千万不能用水浇，因为水会导电。实在不行，还可以呼救，请楼道里的居民一起帮忙……
一天，一个居民拎着一个灭火器来找陈文宝，抱怨说，“你们给我们楼道里配的灭火器都是‘大兴’的，根本喷不出来。”陈文宝心想，不会啊，我们每年都会对灭火器进行检查，只要过期的一律马上更换，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呢。可仔细一看，不禁哑然失笑，灭火器的保险插销没拔，当然是喷不出来的。
以后，陈文宝又结合实际，在讲课内容中增加了灭火器操作原理的内容。
常年累月地进行消防安全宣传，居民的脑子里装进了很多消防知识，遇到火情，他们学过的东西就派上了用场。
有个初二学生，一天正在家中做作业，忽然闻到一股烟火味，进里屋一看，爷爷午睡时因为抽烟，燃着了身上的被子。女孩赶紧用湿毛巾把爷爷的口鼻捂住，搀扶到门外后，再大声呼救，在邻居的帮助下，避免了一场火灾。小小年纪，处事却这么冷静，大家都很佩服。问她是怎么知道该采取这些措施的，她笑着说：“就是上次街道培训时学会的呀。”
对义务消防队员的培训也很见成效。
长桥街道有很多上世纪50 年代建造的老房子，厨房多家合用，没有卫生设施，因为居住条件差，很多年轻人都搬了出去，剩下的除了外来租户就是老人，近年来，因为老人忘了煤气灶上燉烧的食物而引发的火灾时有发生。
一天，长桥八村的一个居民经过楼道时，发现有户人家的家中冒出一股黑烟，敲门，无人应答。他赶紧报告了居委会，不凑巧的是，居委主任和书记都外出开会去了。整个楼道已经弥漫着一股焦煳味，通过这家楼道里的厨房窗户，可见煤气灶上仍在烧煮着东西，打119 报警？远水解不了近火啊，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几名义务消防队员想方设法切断火源，他们在附近正在装修的居民家中找到一根棍子，从半开的窗户里伸进去，几经费力地拨弄，终于关掉了煤气。随即又和居委干部一起打开楼道通风窗，疏散楼道内刺鼻的煤气味，并积极疏散周围居民，做好解释工作，排查其他的安全隐患，在确认一切安好后才放心离去。屋主回家后，发现厨房的墙已被熏得漆黑，要是再稍晚点，一定会酿成大祸。
2015 年年底，长桥南街动迁。没了这个火灾高风险区域，联防工作站的工作力度不降反升，考虑到一些义务消防员因为动迁的原因搬离了，消防队补充了11 名新人，同时还增加了6 个应急灭火点。这些应急灭火器安置点旁边都有大大的提示牌。陈文宝说，每天弄堂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人，经过时随便瞄一眼，脑子里多少会有点印象，一旦需要，就能知道哪里有灭火设备，就能为灭火争取时间。
不间断的宣传、培训，使居民的自救能力不断提高。
2012 年长桥街道发生火灾时，自救灭火的只占8.8%，2013年是11.76%，2014 年是20.58%，到了2015 年，居民自救灭火已经上升到32.35%。但陈文宝并不满足，他说，宣传、培训永远是没有底的，只有敲木鱼式地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才能让大家“刻骨铭心”。
陈文宝的创新点子
陈文宝做事一板一眼，每天的工作，器材维护、小区检查、宣传培训、消防活动，台账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苟。每年34 个居委会的培训，也一次不落，而且内容丰富实用，居民口碑好。区消防支队检查之后，都会说一句，你们的工作是最认真的。推行上级要求的消防安全网格化管理，工作站也是贯彻落实不走样，从街道到居委再到居民小区的楼道，建立了“全覆盖、无盲区”的消防管理网络，由于工作出色，2015 年，长桥街道消防联防工作站被评为上海市消防先进单位。
不过，陈文宝不仅仅做事认真，他的脑子也转得快，一样的工作，总喜欢做出点新意来。譬如，每年都有“119 消防周”活动，为了突出工作重点，陈文宝都会设定一个主题。2015年，陈文宝确定的活动主题是“参与社区消防活动，建设长桥平安家园”，并对消防安全周活动的具体时间节点、活动内容，主会场、分会场的划分作了具体部署，落实了责任者。
春节前夕，陈文宝又提出“人人懂消防知识，人人会消防技能”的要求，邀请区消防支队王玉柱参谋举办讲座，从火灾发生的起因，到初始火灾的扑救以及消防器材的使用、火灾现场的逃生等作了详细讲解，让参训人受益匪浅。
长桥街道34 个居委的居民火灾逃生演练都是工作站负责的，对于生死攸关的逃生常识，怎么才能让大家更容易记得住呢？一次，陈文宝看见上级下发的消防宣传材料是用绘画来说明的，既生动又容易记，很受启发。他根据长桥的消防工作特点，自制了一个宣传折页，这份《消防安全常识须知》囊括了消防安全的方方面面，有图有文字，譬如，穿过浓烟逃生时要切记：“木橱床底不可躲，浓烟毒气把命夺”。高层住宅火灾逃生，要“随手关闭防火门，阻挡烟火能逃生”，“捂住口鼻开外窗，排走烟气就不慌”。多层住宅发生火灾，则要“发生火灾莫迟疑，扶老携幼下楼梯”。因为读起来琅琅上口，所以发放给居民时非常受欢迎。
今年春节，举办烟花爆竹禁放宣传活动时，陈文宝又推出了贺年款的宣传折页，既有“烟花爆竹安全管理条例”的内容以及安全防范宣传，还有2016 年的年历，喜庆又亲民，成为居民们的“新宠”。
陈文宝是土生土长的长桥人，生活在长桥已经六十多年了。能从事消防安全工作，他觉得很自豪，因为，他做的每一项工作，都是为了家乡的一方平安，父老乡亲的幸福安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