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 婧/ 文 IC/ 图
2015年4月的一场清晨大火，让上海浦东杨高南路3298号恒大建材市场灯饰城损失惨重。不仅32户业主的所有货品焚之一炬，店面也全部被推倒。幸好火灾发生时市场正处于非营业状态，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才使得像2013年上海农产品中心批发市场那样的火灾悲剧没有重演。
近些年时有发生的大型市场火灾事故，烧出了市场建设先天不足等遗留问题的尴尬。进入夏季，随着气温升高，天干物燥和用电用气量剧增，是火灾易发和多发季节，防火问题成为重中之重。为防患于未然，上海开展以人员密集场所、易燃易爆企业、文物古建筑为重点的夏季消防安全大检查，及时发现并消除隐患，整治大型市场的火灾隐患也迫在眉睫。
确诊诱发火灾“病情”
老徐安静地站在恒大灯饰城的废墟旁，如同一名看客。可是实际上，他却是这一把火的受害者。距离老徐不到20米的警戒线旁，那堆废墟的位置正是他所承包的水晶灯商铺“遗址”。而老徐的脑中还在回忆那批刚进的2015年新款灯饰的精美，可惜展示灯还没亮几天，就被一把火烧得精光。
从早上6点半到现在，老徐已经在废墟旁站了近5个小时。“没想过会出事，也没想过不出事。”老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废墟中翘起来的半个支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在恒大建材市场里经营了十几年，他认得那是自家的货。就在火灾发生时，老徐还想着多少能从里面抢出一些货，但直冲30米高空的浓烟、烈焰熊熊和三十多辆消防车，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经查，此次过火面积约1500平方米，“从西面开始烧的，风一吹全烧没了。”老徐说，造成这场损失的正是电气线路故障。4月28日早晨6点30分许，灯饰城正准备开门经营，谁料送电时发生故障，导致线路着火。一间商铺有一根总电源接入，为了做灯具展示，这里每家商铺吊顶里全是小业主私拉乱接的电线，更没有所谓的防火分隔。而当各家的展示灯全部开启时，电气线路的负荷就会很大。一旦一根线路故障老化引燃其他电线，就会通过吊顶的电线“火烧连营”。为了防止火灾进一步蔓延，消防部门只能在扑救过程中将已燃烧的建筑全部推倒。
减少人员伤亡“疼痛”
老徐回忆，最初在恒大建材市场里为了降低生活成本，顺便图个方便，几乎每个商铺都是上面仓库加住人，下面是展示区域，有的干脆直接在店里打铺位，一天的吃喝拉撒全在小小的商铺。
当上海公安消防总队浦东支队六大队发现这一火灾隐患后，迅速组织整改，铲除了这种大型市场仓储、住人和经营“三合一”的通病。市场管理方仅在每天早6点半到晚6点供电，晚6点后除了室外马路和公共部位监控探头处之外，其他区域全部断电。同时要求所有小业主必须锁门离开市场，保安巡逻确认没有人后再关闭市场大门。公共部位的钥匙都在保安手上，像老徐这样的业主只有自己店铺的钥匙，所以一旦如果留在里面，既没有电也出不来。果不其然，这一措施实施后，市场里“三合一”情况有了明显改善，基本得到全部清除。
营业时间内发生火灾是最难控制也最容易造成伤亡的，因为和老徐一样想着冲进店铺抢货物的人实在太多，拦都拦不住。而这次恰巧临近营业时间，大部分业主和消费者还没进入市场，使得这场火灾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再加上这些商铺都属于恒大市场方管理范围，有专门负责安全工作的管理层，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约束。
但是，还有一些周边商铺，他们利用恒大的牌子吸引人气，本身却又不在恒大管理的范围之内。这类小业主没有上级管理，借的也都是私房或违章搭建房屋，他们的安全只能依靠自身的经营管理和安全意识。
制定火患整改“处方”
老徐家商铺正对面的那家也姓徐，年纪上正好比老徐小了一轮，平日里两家一直相互照应。这次看到老徐家的店铺失火，损失惨重，小徐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记得前年上农批发生火灾，两家还在闲谈中把它当新闻聊过。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这样的新闻也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小徐说一天下来他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全是亲戚朋友和同行看到新闻后打来讯问情况的。
长期以来，消防部门没有停止过对恒大建材市场消防隐的整改，通过管理方增设了保安人员、喷淋设备、消火栓等措施。这次火灾发生后，小徐也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消防部门的会议通知。上海公安消防总队浦东六大队共召集100户法人代表开会，播放火灾现场照片，解读存在的消防安全隐患，利用真实案例对这些法人进行火患宣传、警示和教育，提高他们的消防意识。会上，消防部门还详细解读不同火灾隐患分别违反的法律条款、处理依据、罚款额度以及拒不整改的后果。
像此次火灾中，消防通道太窄导致消防车进不来，最后只能推倒已燃房屋阻止火势蔓延，也为消防车救援开辟空间。恒大建材市场共涉及建材、水产、茶叶等十三个方面，消防部门将通过全面检查，就消防通道阻塞等不符合消防要求的行为进行告知，并开具火灾隐患整改通知书，要求业主在限期内整改完成。对于不愿意整改的业主，采取高额度处罚等手段。
对于在火灾中损毁的几十家商铺，消防部门也及时与恒大建材市场管理方沟通，为他们提供两种解决方案。第一种方案是恒大建材市场还有少少量距离相对远的空置商铺，如果老徐对位置没有要求，可以考虑搬过去继续经营；第二种是管理方与业主解除合同，老徐可以在按损失情况得到一定的赔偿后，自寻新的经营场所。
寻找火灾产生“病源”
原来恒大建材市场这一块区域都是农村，属于农业用地。上世纪90年代大量外来人员涌入后，对房屋产生了市场需求，开始大量租借当地村民的土地。
当初，为了照顾村民收入，增加福利待遇，村委会将土地租给老板做仓库。恒大建材市场的一部分就是七八十年代建造的仓库，当时没有产证，只有同意建造的意见书。后来随着一边经营一边扩张，逐步形成如今的规模。像老徐、小徐这样的业主在恒大建立之初，就与管理方签订合同，租借市场内的商铺用于经营。
如今发生了火灾，土地性质、前期规划不合理带来的先天性安全隐患等历史遗留问题已很难追究，只能通过政府的力量来解决。比如，对于这处建筑是改还是拆就需要政府规划：如果改，等于默认其合法，而且隐患整改所需资金缺口较大，一旦动拆迁，赔偿导向模糊；如果拆，那政府必须做好这片土地后期新项目的跟进，并做好大量业主的赔偿与安抚工作。
看到老徐等三十多户的遭遇，小徐坦言，他本身是愿意出钱改进市场内的消防设施的，但是他也同样担心，万一哪天这里拆了，他当初投入进去的资金该如何计算，又找谁来赔偿。“听说附近的东明建材市场想申请消防水源，结果大家都同意出钱了，一问下来程序要走一年。”小徐感叹道。
会诊火灾隐患“病变”
针对夏季火灾多发的特点，上海从今年5月起全面启动夏季消防安全隐患专项整治行动，大型市场这种人员密集、火患突出的场所，就是专项整治行动的重点之一。
据浦东消防支队六大队大队长沈世德介绍，大型市场的夏季消防安全十分重要，在他们辖区内很多大型市场处在城中村，实际上要整治的就是区域劳动密集型企业，大中型商市场和规模性“三合一”等场所存在的火灾隐患。
除了整治，如何解决整治之后产生的新问题依然步履维艰。早在市场规定晚上锁门断电，老徐、小徐这样的业主就放弃住在市场里了，他们都在离市场仅隔一条马路的地方租了民房，为了节省开支，那里又成了他们新的住处和仓库。好不容易才把火灾隐患从市场中消除，却一转眼又分散到了居民家中。
这只是众多恒大建材市场业主缩影，也是不少业主的真实写照。恒大建材市场本身只不过是个经营场所，虽然整改后人不能住了、货不能存了，可是业主对低成本的仓库和住宿需求依然存在。于是，像老徐、小徐这样选择在市场附近租借民宅用作仓库和住宿，成了不少业主的新选择。沈世德透露，即使是某些著名品牌的中高端家居建材市场，也依然存在这种乱象。然而对于这类情形，一是数量太大、隐蔽且分散，现有力量跟不上整治需求；二是对于私人住宅的监管存在执法部门导向不明确和法律上依据不足的尴尬。
由此看来，若想彻底根治这一“顽疾”，还得依靠法律的完善和城管、安监、房管、公安、消防、街道、市场管理方等多方力量的共同“会诊”，对症下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