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和天雨的冲撞

编者按
上个月,我们曾在地心冒险了一次。这个月,我们将乘坐一台全能新型蒸汽机车——即被称为“钢铁巨兽”“人工大象”的“蒸汽屋”去印度旅行,为我们做向导的将是书中的英国著名将领莫罗上校和他的朋友们。
《蒸汽屋》是有着“科幻小说之父”之称的法国著名作家儒勒·凡尔纳在1879 年到1880 年首次以连载形式发表于《教育与娱乐杂志》的作品。作为科幻小说,这篇故事却独辟蹊径,它不再是某某科学家进入哪个未知地带探索发现的老套情节,而是讲述了一个英国上校的印度恩仇录。书中巧妙地将“蒸汽屋”与这位英国上校的爱恨情仇融合在了一起,以来自自然界的危险为点缀,伴以大量美丽的印度风光……一趟别样的旅程下来紧扣读者心弦,仿佛置身于其中。

陆幸生/ 文

儒勒• 凡尔纳《蒸汽屋》的第十三章,写“三重火”。在文字里,作者明确说明,这三重火,全是真的“火”,它们是:森林大火、车头电灯和天空中的闪电。森林大火是指三个多月来干透了的森林,着火了;小说没有点名森林着火的原因,读者完全可以理解并同意,是老天爷的“天火”,也就是雷击点燃了这莽莽森林。车头电灯,即指小说里所谓怪物“蒸汽屋”的蒸汽火车头的照明灯具。这蒸汽屋由小说主人翁创造,并承载他们完成了故事的全程路途。自然,蒸汽机车的动力来源于锅炉中的火的燃烧。闪电,是老天爷举起火的旗帜,落下的却是火的天敌,大雨或暴雨。
老天的火与水在激烈对抗,而人的肉身无论如何是无法自行逃脱这场自然界大战的,由此,蒸汽机车的“火”就具有了对人的保护作用。三重火均为真火,但又具有各自的象征涵义。这一章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带着雨势的狂风,从身后向着前方吹动。这样,事件的画面出现了:山火焚烧,强势突进;暴雨降临,拼死阻挡;水火交界处,蒸汽机车启动,企图冲出火海。“三重火”这一节,被笔者描述得惊心动魄,只是读者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情景的戏剧性,不是为了制造死亡,不过是为了制造出若许主人翁们旨在复仇的环境氛围。“三重火”是《蒸汽屋》上部的结尾部分,冲出火海的情节形成高潮,为的是稳稳地进入下部的勾勒。
儒勒• 凡尔纳这样的情景设计,有他的深意在。作者是法国人,与英国隔海相望。在历史上,法英有宿怨,罗马帝国分裂,西班牙没落,诸邦衰落,唯英法这对死冤家欲争欧洲霸主位置,大大小小的战争延续数百年。法国人称英国人“背信弃义”,法国则自认为是普世、理念和无私罗马的继承者和代表。作家与政治家的立场并不一致,但笔下的国家立场和文化审查,自觉或不自觉的点点滴滴,是无处不在的。
《蒸汽屋》写印度被英国殖民时期,爆发过的一次大规模暴动。交战中,英国人莫雷上校与暴动首领那纳• 萨伊布各自
杀死了对方的亲人。数年后,莫罗上校欲报杀妻之仇,以去印度北部游玩的名义乘着工程师班克斯建造的蒸汽屋——一只钢铁巨象,踏上旅程。小说上部“三重火”的后面,上校得到一位名叫“漂泊火焰”的妇女帮助,杀死了那纳。但是,小说进入下部,作者立即点明,上部死者仅是那纳的兄弟。
在遭遇无数灾难之后,还是这位“漂泊火焰”女子拯救了莫罗上校,上校也终于认出了这女士竟然是自己未亡的夫人,她并没有死去,只是已经“疯魔”了。小说最后,名为“蒸汽屋”的钢铁巨兽炸了那纳及追捕的印度兵。
儒勒• 凡尔纳记录了英国人扩展疆域的英勇,这似是表彰,但在叙述的“深处”,是在讽刺异地侵入者的胜利,其自身家庭灾难的深重并不亚于被欺辱者。“三重火”里的天火似象征了土族暴动,天雨又似在保佑复仇者的最后成功;天雨和天火的冲撞,冥冥中透露出的,是对当年欧罗巴尘世利益的残酷挣脱;作者以人性的立场,对两者的冤冤相报,表达了深深的谴责。
就是针对儒勒• 凡尔纳的作品而说的,真是何其精准。

《蒸汽屋》里的火

在营地右后方不出一百米的地方,一片榕树林真的着了火。最高处的树枝已经消失在一串火帘之中,而且难以置信的是大火正在急剧地扩展,以我们想象不到的速度飞快扑向蒸汽屋。危险就迫在眉睫。长期的干旱,持续了三个月的热季高温已经把这里的树枝、灌木和野草烤得枯干。这些极其易燃的植物一点即着,为大火提供了充分的燃料。这种情况在印度经常发生,整座整座的森林都有被大火吞没的危险。
眼前的大火疯狂地蔓延着,离我们越来越近。如果它烧到营地,那两节车厢只消几分钟就将化作灰烬,因为它们薄薄的壁板根本就不能和厚厚的保险箱铁板壁相比。
面对危险,我们全都一语不发。莫罗上校交叉起双臂。
“邦克斯,”他简单地说,“应该由你来帮我们逃脱困境!”
“对,莫罗,”工程师答道,“既然没有办法扑灭这场大火,那我们只能逃跑!”
“用脚?”我大声喊道。
“不,坐上我们的火车。”
“那奥德上尉,还有其他的同伴怎么办呢?”马克• 雷尔问。
“我们没办法帮他们!即使他们在我们出发之前还没赶回来,我们同样也要离开这里!”
“不能抛下他们不管!”上校说。
“莫罗,”邦克斯解释道,“当火车到了安全的地方,不再受大火的威胁,我们再回来,搜遍整座树林也要找到他们!”
“那照你说的去做吧,邦克斯,”莫罗上校只得向工程师宣告投降。事实上,他的意见也是当时唯一可行的方法。
“斯托尔,”邦克斯开始发号施令,“到机器边去!卡鲁特,去蒸汽炉,把火加旺!……气压计上的气压是多少?”
“两个大气压。”机械师回答。
“必须在两分钟内加到四个!去吧!朋友们!赶紧去吧!”机械师和司炉工一刻也不敢怠慢,立即各就其位。不一会儿,大象似乎对倾盆的大雨不屑一顾,象鼻里喷出一股股浓黑的烟雾,与雨水混作一团。烟雾中滚滚的火星辉映着那片铺天盖地而来的火光。烟囱里已冒出一团蒸汽,而手拉的鼓风机使卡鲁特塞进炉膛的木柴烧得更旺。
这时,爱德华. 莫罗先生、邦克斯和我仍留在后面的阳台上关注着森林大火的走势。大火那惊人的速度让我们感到害怕。高大的树木接二连三地倒在火海中,枝条的爆裂声听来像手枪的声音,树藤在枝干之间扭来扭去,新的一片火海又迅速地蔓延开来。五分钟内,大火已经往前推移了五十米,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可以说是破破烂烂的火焰向上一直窜到高空中,火光四射。
……
邦克斯又重新回到后阳台上和我们呆在一起。这时,大火的边缘离我们的蒸汽屋只有不到五十英尺的距离。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浪一阵阵袭来,灼热的空气越来越令人窒息。火星已经频频地迸到火车上。幸运的是倾盆的大雨在一定的程度上保护了我们的火车,但大雨显然也不能使它免受大火的袭击。
……
但是,如果说在榕树林里这条既宽敞又平坦的道路上,火车可以飞快地奔驶,大火的速度丝毫也不会比它慢。而且正如同在暴风雨袭来的时候经常发生的情况一样,风向总是变幻不定。这时,风不再是从侧面刮过来,而是来势汹汹地从后往前,像一架不断给炉膛灌送氧气鼓风机一样,使火势燃得更为旺盛。大火疯狂地蔓延着。正如同一个正在喷射中的火山口一样,地面上升腾起一片浓烈的灰烬,而上空的树枝被火烧成一团团火花像下雨似的纷纷下落。我们真的只能把这场大火比作是一条奔流的灿熔岩,所到之处恣意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栏目编辑:谭 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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