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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白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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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 舒/ 文 丁德武/ 插图

他认识她,是在一次徽杭古道的徒步旅行中。伍缘指着走在前面的一个长腿女子说:刘畅你看,那位,条儿不错吧?
刘畅抬头,前方二十米处,有一个穿苹果绿抓绒衫和灰色登山裤的背影,长发挽成一个马尾辫挂在脑后,头上扣一顶白色棒球帽,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撑着个细瘦的身躯,貌似并不壮实的女子,身上却驮着个十公斤大背包,手里拄着一根金属登山杖,一副资深驴友形象。
伍缘嬉笑: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她叫林莉,诨号“老板娘”。
刘畅第一次参加“缘行天下”徒步旅行团活动,队长伍缘是他的大学同学。林莉却是老队员了,自己开了一家烧烤店,店面与伍缘的电脑维修店相邻。经常是,伍缘加班修电脑到半夜,收工后便去隔壁烧烤店,要一盘烤羊肉,一瓶啤酒,吃完宵夜,笃悠悠回家。
伍缘告诉刘畅,烧烤店其实没有当家老板,林莉自己就是老板,可是客人习惯叫她老板娘,生意很好,老板娘却单身,不知道有没有嫁过人,也没见过她有男朋友的迹象。伍缘问刘畅:你说,她会不会是那种不喜欢男人的女人?
刘畅不以为然:兴许人家结过婚,离了,或者有过什么怆痛经历,决定从此独生呢?
伍缘摇头:不像,整天乐呵呵的,没心没肺,能有什么怆痛?
刘畅也摇头:不是每个人都会把怆痛摆在脸上的……
前面有人喊队长,伍缘紧跑几步往前了。
刘畅喘着粗气走在狭窄的山道上,他的背包有六公斤,再加上长镜头相机,简直不堪重负,对第一次参加徒步旅行的人来说,已是勉为其难。林莉走在他前面,脚下的节奏并不快,却稳健。刘畅以她为目标,始终紧跟在其后二十米处,他想,不能落下太远,要不跟不上一个女人,太丢人现眼。
就这样,从早上七点半,一直到下午三点,刘畅的目光里充满了一个苹果绿的背影,以及两条有节律地迈动着的长腿。一路上,他脑子里只想着不要掉队,别的什么都来不及想,直到前面传来一声呼喊:蓝天凹到了!
彼时,一个念头闪过刘畅那近乎缺氧的大脑:要是穿裙子,那两条腿该有多漂亮?
绩溪古道全程二十五公里,蓝天凹是中途宿营地,一般徒步旅行团会在这里搭起帐篷,住上一夜,第二天继续前行。全团人员安营扎寨后,林莉从大背包里掏出几个密封包扎的塑料包,一个个打开,原来是腌制好的鸡翅膀、里脊肉什么的,看起来都是她店里卖的烧烤原料。那晚,刘畅第一次经历了在野外吃烧烤、唱山歌、蹦迪,以及夜宿帐篷的生活。这是一次难以忘怀的经历,活动结束回到上海,刘畅的脑海中还一直回荡着林莉唱歌的声音。她唱得很好,高亢脆亮的嗓音,像唱《山路十八弯》的那个女歌星,当然,挥之不去的,还有她那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还有,她很细心,又负责,深夜,别人都回帐篷睡觉去了,她一个人把篝火的炭灰全部弄灭,又检查了一遍,才钻进自己帐篷……遗憾的是,刘畅没和她单独说过话,只有一次机会,晚上在篝火边蹦迪,林莉的棒球帽被一阵山风吹走,她“啊”地大叫一声,双手捂住脑袋呆站在原地,眼看着白色的帽子一路翻滚着朝篝火堆飞去。幸好刘畅一个箭步冲出去,抓住了那个差不多已经滚进火堆的帽子。帽子没烧着,只沾了一些炭灰。刘畅拍了拍帽子,走过去递给林莉。林莉依然立在原地,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接过帽子,慌慌张张地扣回脑袋,这才咧嘴笑了笑:谢谢啊!笑得有些尴尬。
刘畅抓住了林莉的帽子,却没有抓住机会和她多说几句话,他好像没学过怎样和一个女人套近乎。
第二次见到林莉,是徒步旅行回来的第二个星期,那天下午,刘畅抱着一台老掉牙的电脑去找伍缘。进电脑维修店时,他瞄了一眼隔壁烧烤店。门关着,也许要到晚上才营业吧?那么,他该怎样让自己在伍缘的店里留到晚上?进门时,刘畅这么想着。
伍缘看了看那台破电脑:这还要?老机器,修了也不好用,不如买个新的……
刘畅不是吝啬鬼,这回却像个守财奴:试试吧,我用熟手了,换新的不习惯。帮个忙,今天就要用的,你慢慢修,一个小时后我来拿。
说完一转身,走了。刘畅没告诉伍缘,绩溪古道拍的照片都在这台电脑里,有很多老板娘的苹果绿背影,和那两条不断往前迈步的漂亮的长腿。
刘畅在附近的商场里逛了一大圈,直到傍晚六点,才溜达着朝伍缘的电脑维修店走去。果然,烧烤店开了,还没到高峰段,店里只有一桌客人正开烤。刘畅朝大玻璃墙里看了看,那个进进出出的身影,还是一把马尾辫,还是一顶白色棒球帽,只是上衣不再是苹果绿的,而是,浅灰色休闲毛衣。刘畅探了探头,那两条修长的腿进入他的视线,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笔直地站在那桌客人的一侧。她替客人点燃炭炉,她笑着和客人说话,烟雾开始升腾起来,她招呼着客人,转身朝吧台边走去,她迈步的姿态,还是那样不快不慢,稳健而有节律……刘畅就这么呆站在烧烤店外面,探头看着玻璃墙里面的那个身影。直到伍缘从店里出来,大喊一声:嗨!你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
刘畅吓了一跳,赶紧掩饰:我在看烧烤店里客人多不多,要不,在这里吃晚饭吧?我请客……
伍缘怔了怔,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那敢情好,反正电脑还没修完,要不就吃了再修?说着朝烧烤店方向大大地跨出一步,推门而入。
刘畅跟在他身后,心想:他们离得可真近,只要一步,就可以跨进她店里。
那天的晚饭吃了什么,刘畅已经完全不记得,他只记得林莉始终戴着那顶白色棒球帽,在屋里也戴着。并且,她一直在笑,她笑着给他们推荐新鲜的对虾,笑着给他们端酒菜,笑着敬他们酒,总之,刘畅发现,她是一个爱笑的女人,那笑,不是哈哈大笑,也不是欢欣鼓舞的笑,而是,比微笑大一点,比欢笑小一点的笑。当然,她没有因为是熟人而免单,她笑着给他们结账,一共吃了一百三十八元,不便宜,但也不算贵。结完帐,刘畅跟在伍缘身后出了店门,他听见她在背后说着那句程式化的送客语:常来啊!脆亮高亢的嗓音。他不敢回头再看她一眼,他怕他的目光再也离不开那两条牛仔裤包裹着的修长笔直的腿。
那晚,刘畅做梦了,他梦见她在舞台上跳《天鹅湖》,像小伞一样的白色舞裙根本遮挡不住她的腿,那是两条什么样的腿啊!简直与他想象的一模一样,白皙、修长、笔直,那腿型、那线条、那比例,简直完美无缺。怪不得,原来她是一名芭蕾舞演员,怪不得长那么漂亮的两条长腿,刘畅看得目不转睛。结束时,她惦着脚尖走到台前谢幕,他坐在第一排,她离他很近很近了,他仰视着她,他的目光是朝上的,是的,她的裙摆几乎触到他头顶上的发丝,他的视线,几乎被那条白色的舞裙全部笼罩,是的是的,他看见了她那伞面一样的舞裙底下所有的风光……
醒来后,刘畅为自己竟在梦中如此猥琐地偷看一个女子的裙底风光感到羞愧不已,心底里,却涌出了更多念想和期冀。
因为这个梦,刘畅好多日子不敢去找伍缘吃烧烤。一个月后,有一天,伍缘忽然打来电话,说晚上去一趟他店里。刘畅问什么事?伍缘回答:老板娘惦记你,说你好久没去吃烧烤,今天她请客。
刘畅去了,果然,林莉说,为了感谢刘畅,她请客。刘畅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谢我?
林莉没回答,刘畅扭头求助伍缘,伍缘正摆弄手机,垂着脑袋说:英雄救美呗!
刘畅更是莫名其妙。林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一年四季都离不开这顶帽子,小时候脑袋受过伤,不能吹风。
刘畅恍然大悟。
那以后,刘畅经常去林莉店里吃饭,他成了她的常客,他还知道,她和他一样,都是新疆知青子女,只不过她家在克拉玛依,他家在石河子。她父母已在多年前过世,他父母已经退休,还在石河子生活,不肯回上海。他是考上大学后回到上海的,林莉十五岁回的上海,食品工业学校毕业后,进一家四星酒店工作,攒了点钱,辞职开了一爿烧烤店。
找个人,赶紧把自己嫁掉吧!有一回,伍缘指着刘畅对林莉说:我这位老同学,好人呐,嫁给他,保证你不吃亏……
刘畅顿时红了脸,林莉却并不羞恼,她看了一眼刘畅,两手一叉腰说:作为一只热爱自由翱翔的鸟,怎能为一个男人捆住自己的翅膀?
说完大笑。伍缘嗤之以鼻:还自由翱翔呢,我看你是心野掉了,谁讨上你这样的女人谁倒霉,我明天就把你开除出“缘行天下”。
林莉点了点头:说得也是,我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受得了?啥时想出去徒步旅行了,店门一关就走,肯定做不了贤妻良母。
刘畅差一点喊: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徒步旅行啊!当然,刘畅没说出来。他只是幽幽地看了一眼她那两条笔直的长腿,心想:她是白天鹅,我是癞蛤蟆。
日子就这么过到了年底,刘畅给父母打电话,说不回去过年了,多赚点加班费,攒够钱好买房讨老婆。父母以为儿子的个人问题已到了只欠东风的关键时刻,便在电话里表态:靠你的加班费啥时能赚够买房的钱?缺多少告诉爸妈,我们贴你,赶紧把媳妇娶回家。
挂下电话,刘畅环顾了一圈出租屋,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有,买什么房啊?不想回家过年,只不过是不愿意总听父母在他耳根边唠叨那几句逼婚的老声常谈。
除夕那天,刘畅在全家便利店里买了一大桶关东煮,还买了一瓶红酒,傍晚,外面开始响起零零落落的鞭炮声。他把关东煮倒进电暖锅,拿出一卷干面条,倒上一茶杯红酒,准备度过这一个人的除夕夜。电暖锅还没煮开,面条还没下锅,就接到林莉的电话。
刘畅在除夕夜次第响起的鞭炮声中赶到林莉的烧烤店,她也没回家过年,她也一个人,她说:你过来吧,我们一起过年!所以,现在刘畅把自己送到了老板娘的烧烤店里。林莉还是戴着一顶棒球帽,只是冬天了,帽子换成了呢子料枣红色,还有,靴子上面的两条腿,还是老样子,修长,笔直。
林莉已经准备好酒菜,没有别人,就他们两人。起初两人喝着,聊着,吃着,挺高兴的,刘畅举起酒杯说:祝你幸福!林莉与他碰杯,也说了一句:也祝你幸福!然后,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上了。后来,大概是喝多了,刘畅变成了话唠,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反正,林莉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最后干脆下了逐客令:吃完了吗?吃完就赶紧回家吧,祝你新年快乐!
刘畅带着满身酒气往家走,刚走进租住的那个老式小区,忽然发现滚滚浓烟正从小区里面飘出,身边有人朝浓烟飘来的方向奔跑,方向,天呐!竟是自己住的那一栋楼。刘畅晕乎乎的脑袋忽然惊醒!上帝!接到林莉电话后,他直接锁门走了,他忘了拔掉电暖锅的插头……
刘畅撒腿奔跑起来,果然,果然,冒出浓烟的正是自己的窗口,人群中有人在喊叫:“已经打了119,消防队怎么还不来?”,“楼里还有人吗?都疏散了没?”
血液一阵阵涌进刘畅的脑袋,他拨开围观人群,一头冲进了楼洞大门……
刘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伍缘坐在床边。伍缘说:你总算醒过来了!背部大面积深二度烧伤,四肢三度烧伤,还好,下半身没烧坏,脸也基本没烧着,要不我看你这辈子要断子绝孙。我倒搞不懂了,火都着起来了,你干嘛还要往楼里钻?
刘畅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睁开,说:绩溪古道拍的照片,在电脑里,还没给老板娘。
伍缘叹了一口气,站起来,一扭头,走开了去。他的身后,竟还站着一个人,刘畅认出来,是那个戴着棒球帽的,有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的——老板娘。
两个月后,刘畅背部和四肢的烧伤基本痊愈。出院那天,林莉来接刘畅,她把他接回了烧烤店。伍缘并不知道为什么号称自己是独身主义者的林莉,忽然就和刘畅好上了,还是在刘畅烧伤以后。
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新疆克拉玛依友谊馆,正在举行一场文艺汇演,十二岁的林莉是市少年宫芭蕾舞团小演员,那天有她的节目《四小天鹅》。她的爸爸妈妈,正在台下等候着观看女儿的演出。爸妈和她说好了,等演出结束,他们要带她去照相馆里拍照,拍一组漂亮的全家福。谁都没想到,一场大火,烧死了三百多个正在剧场里观剧的观众和演员,烧伤了一百多人。因为在后台候场,林莉幸运逃出,但是,头部和两腿严重烧伤。而侥幸保命的十二岁女孩,从那天起,再也没有见过她那在观众席里等着看女儿演出的父母。他们死了,死在那场大火中。
领结婚证那天,林莉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红色衬衣,下身穿一条白色西裤,衬得她两条长腿愈发修长飘逸。刘畅说:老板娘,你的腿正美!
林莉看住他,说:从此以后,你要接受一个永远都不能穿裙子,永远都不能脱帽子的老婆,你会后悔吗?
刘畅摇头:你就是我的白天鹅,永远。
因为小时候的严重烧伤,林莉头顶上有一大块张不出头发的秃斑,所以常年戴帽子。因为烧伤结痂后的双腿看起来太恐怖,林莉从来不穿裙子。除夕夜那天,喝多了酒的刘畅成了一个饶舌的话唠,他说:老板娘,我从没见你穿过裙子,你要是穿上裙子,一定漂亮得吓死人!这句话,让林莉的脸色沉重起来。可是酒精让刘畅变得既木讷又冲动,他一点儿都觉察不出林莉的情绪,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老板娘,你为什么一年四季戴帽子?这会儿在家里,不会头痛的,你把棒球帽脱掉吧……于是,林莉说:吃完了就回家吧,祝你新年快乐!
一想起这些,刘畅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他抬头看向红衬衣白西裤棒球帽的未婚妻,也问了她一句:从此以后,你要接受一个永远都不能把后背和四肢袒露在太阳底下的丈夫,你会后悔吗?
林莉看着刘畅,正了正色:你,是我的大青蛙!永远。
说完,嘴角一咧,笑了,两只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
烧烤店的客人还是习惯叫林莉老板娘,只不过,现在的当家老板,是刘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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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舒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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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专业作家。曾就读鲁迅文学院第八届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作品发表于《收获》、《十月》、《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上海文学》等杂志。小说多次入选中国当代文学最新作品年度排行榜,曾获《中国作家》文学新人奖,《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奖,《人民文学》年度中篇小说奖,《上海文学》奖。出版小说集《寻找雅葛布》、《天亮就走人》、《飞越云之南》,长篇小说《残镇》,《问鬼》等。至今,共发表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近二百万字。

“红星”闪闪亮
红星农场消防队队友们的岁月追忆

缪国庆/ 文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闪闪暖胸怀……”事后回忆起来,我的耳边、不,整个会场里始终回旋着这支曲子。尽管是不同年代的“红星”,尽管是不同意义的“红星”,但是,对红星农场消防队的队友们来说,此时此刻,谁都不会觉得这支以童声演唱的歌曲有什么不合时宜,相反,每个人都因为红星有了一种被召唤的感觉,每个人都因为红星有了一种再闪烁的感觉。
转眼间,四十年。
于是,就有了这个“红星农场消防队四十周年联谊会”;于是,就有了这副对子:上联是“忆当年,红门兄弟共战火场”,下联是“看今朝,白发朋友同叙衷肠”,而创作这副对子的陈伟铭又特地在现场加了一个横批:“精彩人生”;于是,就有了“红星”闪闪亮,照我去回想——

红星消防队是这样组建起来的

季炳奎曾任红星农场的党委副书记、副场长,今天,他风尘仆仆从外地赶来,怀着那份始终都断不了的情缘。是他一手把红星消防队组建起来的,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分管红星农场的消防工作。
风吹过,雨浇过,可那一段初创岁月依然在他的心里珍藏——
当时的崇明,中部的南门港和东部的堡镇港都有公安消防,就是西部留了一片空白,西部相对落后。但问题是,一旦西部发生火灾,就得由中部的城桥派消防车前来灭火,这一路上起码得花费三刻钟的时间。有句俗话说“远水难救近火”,真是一点都不假的。如果是初起火灾,泼几脸盆水,该灭也就灭了;如果火势一大,那就只有跳脚的份了。也因为这样,对地处西部的人们来说,特别是要火烛小心的。
不过,再火烛小心,火灾还是会时不时地发生。1969年的一次火灾,烧了一个粮油站的粮库,看着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一点一点被大火吞噬,有人红了眼,有人跪在地上哭了,可眼泪哪里又扑得灭火呢?1970年,烧的是农场职工宿舍,虽说人都逃出火场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过火后的房屋几近废墟,上百职工因此而流离失所。还有一次火灾,发生在1971年还是1972年,哪里着的火他已经记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也决不会是一把小火,否则,用不着让消防车从城桥赶来……西部接二连三发生的火灾,不得不让县里认真考虑如何来消除消防布局的盲点。
那时,红星农场已经有了自己的工厂,有了自己的产品加工,包括日化、轻纺、玩具等,大部分原材料都属于易燃品,因此,县里选点就选在了红星,要求红星农场尽快组建起一个消防队来。至于资金,得由农场自筹。
农场党委立即进行了研究,决定由季炳奎分管消防工作,包括制定方案、筹建队部、添置设施、还有遴选人员。当然,具体工作就由武装部去实施,何国芳就是武装部参与组建消防队的其中一个,说是说女同志,做起事情来风风火火,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既要去县里相关部门联系,又要去县消防队请人来指导,还要应对筹建过程中的所有事情,她就来来回回地跑,把该做的都尽力做好。不止她一个,在那段日子里,就是想回上海去探亲的也都放弃了,谁都这样想:早一点把消防队组建起来,就多一份生命财产安全保障。
那是一段历史,经历过的人谁都不会忘却。
“在崇明8个农场中,红星农场是第一个成立消防队的。”季炳奎打开了随身带来的一个布包,“你们看,今天我把这份荣誉证书都带来了,上海市公安局颁发的‘市先进防火负责人’,差不多四十年了,尽管我搬了好多次家,很多东西都丢弃了,可这份荣誉证书我一直都保存着,因为我珍惜这段记忆、珍惜这份荣誉,忘不了……”

他是红星消防队第一任队长

叶水根在部队里当坦克兵的时候,不会想到有一天还会当“消防兵”,他是红星消防队的第一任队长。
红星消防队是在1973年6月成立的,有了自己的队部,一座陈旧的平房,外间是值班室兼仓库,门口的写字台上放两部电话机,一部黑色的是队用分机,一部红色的是火警专机;墙角的工具台旁,摆放着消防队该配置的二氧化碳、干粉灭火机;消防队也有了自己的消防车,是用两吨上海牌车改装的,车身理所当然地漆成了红色。
他就是用这辆消防车分批去接第二批队友的。第一批5个,提前两个月到达。第二批7个,第三批1个,原本应该一齐到农场,有一位队员因故延误一个星期,都是刚从学校毕业分配到红星农场来的知青,总共13名,初来乍到,去接一下,理所应当。
接来了,就安顿,在队部办公室的里间,一溜排开的单人双铺上早已放好早先托运来的行李,每个人对行李认铺就行。叶水根的眼睛没有漏过新队员脸上的表情,午饭后,他召集开会,先说筹建消防队的意义:“红星农场成立消防队,不仅在崇明岛八个农场当中、就是在上海农垦系统的十八个农场当中也是首创,说高一点,是历史赋予我们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接着说的是展望,“万事开头难,创业总是艰苦的。现在住房和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差,但比起当年围垦住的芦苇棚来强多了。春暖以后,新的场部和消防队部就会破土动工,熬过这段困难时期,情况就会逐步改善。”
他说得没错,8个月后,消防队就搬迁了。新场部建在老场部南面两公里外,消防队也随之搬迁了,一幢二层楼房,上面是武装部,下面就是消防队。东首是消防队的车库,楼口第一间是值班室,其余两间是消防队员的卧室。整幢楼的下半部,一片红色,车库的三扇大门是红色的,三间房间的门窗也是红色的,否则,怎么能够叫作“红门”呢?这当然是后话。
接来新队员,消防队就算是满员了。
叶水根不客气。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把队员们从热被窝里拎了起来,去农场大洪河边的公路上练长跑,他在坦克部队当过排长,训练“新兵蛋子”有一套。长跑之后,就是队列操,立正稍息齐步走,向左向右向后转,左看齐、右看齐,分列式、正步走;再接着,练习水带接扣、学抛水带、练着装,一环扣着一环。练队列操机械是机械了些,难度毕竟不大,但其他训练项目的难度就大得多,就拿抛水带来说,帆布带长20米,对叠卷成圆圈,在训练场的九米半处竖一块砖,如果不用力抛,水带滚到末端就会拐弯,只有使劲抛,笔直的水带才能将砖块击倒……没过多久,叶水根又加大了运动量,把早上的长跑改为了负重训练,让每个队员腋下夹卷水带,来回不停地跑上30分钟……三个月的紧张集训,大运动量的消耗,简直累垮了这些刚出校门的“学生兵”。期间,都希望叶水根“网开一面”,让他们喘一口气、缓一缓劲,可叶水根一脸的“军人标准”:养成教育,按消防训练大纲做!他对队员们说,送你们去消防部队,那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是“训练”了……
果然,就来了命令:分两批,去县消防队接受培训。
培训科目主要两项:六米扯梯和滑绳。扯梯项目要求扛梯、竖梯、爬梯一气呵成,而滑绳是从高空用一根绳索往下滑,在火场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这是救人与逃生的一种简捷方法。至于翻越障碍、攀爬冲锋塔,则没有列入农场专职消防的训练计划,但看到消防战士身上被磕碰得伤痕累累,却不言苦、不叫累,对红星消防队队员来说,也实在算是接受一种教育: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那是一段历史,经历过的人谁都不会忘却。
这次的“红星农场消防队四十周年联谊会”,叶水根是为首的组织者,召集了张振鱼、陈伟铭、何国芳、姚利民等人,先期成立了组织小组,召开了预备会议,商讨了相关事宜。尽管今天的联谊会要在上午10点才开始,他却8点不到就赶来了,他早早地站在了门口,他想再一次清点一下自己的队友:周小敏、宋利、张克、万百平、钱夏福、刘江樑、陈伟铭、姚利明、夏国荣、路可向、张振鱼……就像当年出战火场之前一样,就像当年消弭火灾之后一样。

在红星消防队的那些日子里

陈伟铭是在1983年回城的,在红星消防队中,他是最后第二个离开的。
时至2010年,他在一幢商务楼里值夜班,听到静夜里传来一阵消防车的警报声,突然间,就觉得以往所经历过的消防岁月如潮水般地涌动起来,在心里,在眼前……他写起纪实小说来,后来,这部《红门轶事》连载在《东方消防》杂志上,成为了为数不多的消防题材的文学作品之一。
他始终都记得自己参与救火的一个个场景——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半夜三点,火警专机骤然响了起来,值班员在接火警电话的同时按响了警铃,熟睡的消防队员们一跃而起……“海桥公社火灾!”值班员大着嗓门吼着,消防车的警报声已经响起。雨在不停地下,红色战车的雨刮器也在不停地刮。风声、雨声、雷声,伴着消防车的呼啸声,穿透茫茫黑夜而去。到了现场,两间房屋已经蹿顶。据报警人说,这是大队存放广播器材、化肥等物资的仓库,一共八间。现场指挥员当即吩咐报警人去切断电源,命令他和另一名消防队员先用喷雾水施救,断电后再改用直流水打击火势。一小时后,大火被彻底扑灭,保住了另外的六间仓库……
那是一个赤日炎炎的午后,一场火灾发生在新村公社。火灾由两个六龄童在羊棚里“办家家”引起。红星消防队的消防车赶到时,一间羊棚已付之一炬,却引燃了邻近的一间老屋,火势还在向院子蔓延,院子里堆着主人家准备盖新房用的木料。此时的主妇并没有意识到正在逼近的危险,反而哭喊着“钱、钱”要往老屋里冲……两名消防队员把她推开了,攥着水枪向着火的老屋挺进,他们进入了老屋内部。没过多久,其中一名消防队员捧出了一个红布包,那位主妇这才止住了哭喊,抖索索地打开了布包,里面果然裹着700元钱。红星消防队的及时出警,不仅保住了另外两间老屋和院子里堆放的木料,而且保住了毗邻的乡亲们的房屋建筑……第二天,新村公社党委送来一帧镜框,上面写着:雷厉风行战火场,人民财产有保障。
“不干消防这一行,不知道消防工作的艰辛……”陈伟铭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寒冷,队员们出火警后归队,站在无遮无拦的车厢边,一路被西北风吹刮着,等到回进队部,原本湿漉漉的战斗服已经成了硬邦邦的“铁甲衣”!而在寝室里,照例没有热水洗脸,没有点心充饥……而更让陈伟铭刻骨铭心的是,他在一次执行灭火任务中受了伤,造成了右腿膝盖髌骨粉碎性骨折,21针长长的疤痕,不像是留在膝盖处,而是留在了心上,因为此前,他正好在征兵中顺利通过体检,就等着水到渠成了,这样一来,参军的事情泡了汤,差一点还因为受伤被“开”出消防队……
那是一段历史,经历过的人谁都不会忘却。
不过,值得让红星农场消防队每一个队员欣慰的是:红星农场位于崇明岛西北部,东邻长征农场,西连新海农场,南与海桥、合作乡交界,北靠新村乡,正因为红星消防队是崇明八个农场中第一个成立的消防队,在开始的时候,不仅承担了本农场的消防任务,而且还担当起了崇明西北部的救火任务,与岛上的两支公安消防队共同携手,护卫着崇明的“半壁江山”……

尾声

在建队之初的13名消防队员中,张振鱼是最后一个离开红星农场消防队的。
此时,有的当兵走了,有的调动工作走了,“顶替”政策出台后又陆续走了多名老队员,张振鱼没能当兵,没能调动,母亲没有工作,而父亲早就退休,因此也没有“顶替”的可能,因此,只能是“硕果仅存”。到了1984年下半年,红星农场进行体制改革,全部土地改由25个家庭农场承包,作为原来国营农场的消防队,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是,作为消防曾经有过的一种形式,红星农场消防队应该记载在上海的消防史上:既弥补了当时公安消防布局上的不足,也为推动消防的社会化作出了应有的历史贡献,包括灭火救援,包括防火宣传,包括实施日常监督检查,也包括在重点防火单位建立防火档案……
作为消防的一支力量,红星农场消防队所创造的业绩也应该记载在上海的消防史上:由于各级领导的重视,由于红星消防队员的不懈努力,红星农场曾经创下了连续九年没有发生一起火灾的佳绩,红星消防队多次获得市、县、局消防先进集体称号,成为了农垦系统消防工作中的佼佼者……
正因为“红星”闪闪亮、曾经照我去战斗,因此,张振鱼也成为了组织“红星农场消防队四十周年联谊会”的最热心的人之一,与曾经的队友们一起,唱响了“‘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闪闪暖胸怀……”

缪国庆简介

当过水手,当过外轮检查员,当过记者,也当过主编。
不管当过什么,他只在乎自己是一个作家。1985年加入上海作家协会。他的作品获过不少奖,其中一个是“首届上海文学奖”;他的作品被辑入不少选本,其中一本为《中国新文艺大系》。出版有诗集5册、散文集1册、特写集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