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妮/文
堺雅人在《镰仓物语》中饰演男主角推理作家一色正和,似已没有日剧《胜者即正义》中演律师的锐气与锋芒,但演一个年纪略长的、宠娇妻的幸福得稍显慵懒的新婚丈夫又似乎正好。故事的前半段,有放松的日常,丈夫写作,妻子做菜,牵手逛街……平静,安好,甜蜜;后半段有激烈紧张、荡气回肠——妻子中了妖怪的计被带到异世界,只剩下身体在阳间,而丈夫满心要找到她的“灵”,不惜亲赴黄泉。前面是夫妻深情的铺垫,后面是夫妻深情的爆发。
妻子亚纪子被妖设计灵肉分离,死神必须将她的“灵”带往 “黄泉之路”,只有减少丈夫的寿命才能延长她在阳间的日子。但是亚纪子宁可孤独赴死,也不愿意让丈夫折寿……美满的姻缘眼看毁于一旦,相爱的男女瞬间阴阳两隔。
幸福来得缓慢,就如一色正和的老保姆对亚纪子所说的,“也有人爱他,但少爷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只有看到你,他马上就想结婚。”——不幸难道非要像幸福的孪生姐妹?
夫妻俩集市中曾遇一老妇,竟是死去之人。那已在冥界的妻子,不放心病卧在床的丈夫,从阴间请了假,来到家里,待丈夫也“往生”,便高高兴兴地相携相伴去乘那“黄泉之车”共赴黄泉之国。黄泉的列车,看上去是老式而温馨的电车样式,与人间无异。去乘车的人仍是生者的面孔、生者的活泼,“死亡”在此真没有那么可怕。死亡可能只是人们换了一个维度一个空间继续“活着”。一色正和的父母正是这样在黄泉之国像在世时一样相亲相爱。
但是一色正和去问列车员,此车什么时候可以返回?却被告知:黄泉之车从来有去无回的。——不管阴间有着怎样的另类可爱、飘渺迷幻,这一世是回不去了 。
“如果没有了妻子亚纪子,那活着也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死都不怕,还怕去黄泉?”——一定要把亚纪子从黄泉带回来,这是一色正和的信念。
死神看上去是个通情达理的可爱少年,他在摆弄权杖的时候,还给予你适当余域、变转可能。——这要看你对家人与相伴家人的此“生”,有着怎样的留恋。
剧中一色正和的好友本田死后不舍妻女,死神让他变作动物可以暂且逗留。失去人形的本田眼睁睁看着妻子的同事向妻子献殷勤,妒火中烧……被袭击倒地的“情敌”也是个执着的家伙,“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还不如死了,来吧!”
由动漫改编的《镰仓物语》,兽界,阴间,鬼怪,乱象,种种奇幻烂漫、多维空间,原来要努力演绎出的,只是两性情感的“执着”两字。
到底是资深戏剧演员出身,亲赴黄泉、舍身救妻的台词从堺雅人口中说出来,有一种天崩地裂的爆棚效果。故事的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神佑”永远在意志坚定的执着的人那边。
春天的时候去参加一个婚宴,新郎下跪求婚,发誓要宠爱新娘一辈子。新郎壮硕,新娘娇小,众人仿佛看了电视里的爱情剧,感动莫名。秋天的时候,又去参加一个婚礼,与春天结婚的那对壮硕娇小正好坐在一张桌上。惊骇地发现,发誓要宠爱新娘一辈子的那新郎,一眼都没有瞧自己的太太。太太也没有瞧自己的丈夫。他们顾自吃喝,观赏婚礼,零交流,拒对视。
才只有半年的时间吧?
筹划一个婚礼大致也要半年的时间吧?
他们誓言的声音犹在耳边,人却似已成陌路。
不久之后,就听到两人离婚。
感情就像蓄电池,有的人用起来很快,有的人没有终结。
即使爱一世,那也是很短的时间。一色正和要去黄泉寻回妻子的“灵”,因为做现世的夫妻,光有身体是不够的。他说要和妻子做他们以前一起做过的所有的事情:喝茶,做饭,逛街,散步……人间的美好、生活的可爱,全在那些相伴而做的小事情上。
“平淡中体味出至爱的味道”。——这样的夫妇之道可以称得上是我们可以不孤僻不寂寞的人生寄托。
本田的痛苦也即是不能爱一世的痛苦。异度空间的爱是单向的爱。时间奔腾不息,变异一切。沧海桑田,转眼。
日本人的情感片里,“执着”一直是令人感动的元素,是他们婚恋的内核,从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起,一直到现在的年轻导演。
是因为不爱才对于日常生活没兴趣吧。关于90后、80后因为谁烧饭而争执动气走至离婚,听闻得太多。看《镰仓物语》里的亚纪子点火烤鱼,做着丈夫心爱的菜,烤焦了心慌意乱;烤好了一脸满足。每一个日常生活普通的场景,夫妇俩都那么和谐、默契、享受,这一世的安心与安然都在“执子之手”中,而一色正和只是个靠稿费生活的穷作家。“相敬如宾”是我们中国古已有之的夫妇之道,相爱是需要仪式感的。我们的国粹,如今被日本人拍得如此唯美。正因为在日常中有那么多平凡的幸福,有这一世珍贵的甜蜜,才会有为爱搏命赴死的浪漫。日常与浪漫这美丽的两极令人信服地聚集在爱的名义之下。称此片为冷漠当下的“治愈系”,“关于爱的救赎”,都对。
影片童话的色彩在于,通过灵异世界宣称:一色正和与亚纪子前一世也是夫妻,经过800年的轮回,仍做了夫妻。
西方文化爱说“丘比特之箭”。
前世之缘之说,觉得今人似乎也要信一点,至少在闪婚闪离面前慎重一些,再慎重一些。没有爱,你也没有什么可以骄傲了 。
不能安然于日常的人,往往也不能拥有浪漫。
再说得透彻一点,世人的不幸福,都是因为我们不够高贵、不能坚韧,肤浅、自私、善变、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