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里的中国消防图书
张晓虹/文
中国最早的消防图书，应该是黄晋甫编写、商务印书馆于1931年4月出版的《防火概论》。该书除了当年不可能有的国际标准书号外，符合图书的全部要求。《防火概论》不仅是真正意义上的我国最早的消防图书，而且是民国时代我国实用性最高，影响最大的消防图书。此后消防图书伴随着中国消防的现代化进程不断发展，但缺乏重量级的作品。改革开放后，我国迎来了消防图书编写出版的繁荣期，新出版的消防图书不仅品种大幅度增加，而且重量级的作品不断涌现，在某些方面还走到世界的前列。如今，随着广播、电视、杂志等传统媒体和以互联网为依托的新媒体的普及，人们有更多的手段传播消防知识和经验。但是，消防图书作为体系化知识的载体，今后仍将在我们的消防工作上发挥它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建国初的消防图书
共和国建国初期，消防图书遍地开花，在短短的五六年里编写、翻译、印发了不少消防图书，数量远远超过我国此前历史上消防图书的总和。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以后的消防图书篇幅显著增加，以一百多页至几百页的为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图书。这时期编写的消防图书包括消防基础知识、防火、灭火战术、消防装备等各方面，构成完整的消防知识体系，这是前所未有的。其中，公安部在这时期编写和翻译的消防图书中发挥了主导作用，对我国消防事业具有深远影响。
1955年，公安部在旅大市举办了消防训练班，培训我国新一代的消防干部。办班采用苏联培训消防干部和学生的教材，翻译的任务就落在留苏回国的消防干部身上。
这教材是一系列的书，包括旅大市消防训练班教材，《消防干部学习资料》《消防战术》和《消防战斗训练》。
能参加旅大消防训练班的人数有限，为了让更多的消防官兵学习消防知识，公安部还让训练班留苏回国的助教们把各列包夫著、苏联陆军部军事出版社出版的《苏军消防军士读本》译成中文，冠以《消防干部学习资料》的书名，印发至各地消防部门。该读本共有2册，第一册只有第一篇“火灾预防”，第二册包括第二篇“消防装备、器材和设备”、第三篇“消防供水”、第四篇“消防通讯的装置和工具”和第五篇“消防战术训练的原则”。
1957年，公安部消防局组织翻译了苏联内务部消防总局推荐为消防技术学校教学用书的《消防战术》，第一人民警察干部学校则翻译了契尔涅维奇编写的《消防战斗训练》，从而弥补了《消防干部学习资料》第二册中实用消防战术知识和消防战斗训练实用方法的不足，使苏式消防教材构成了包括防火、灭火理论和实用知识的完整体系。这套教材是新中国第一套正规消防教材，也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国消防实现苏式现代化最重要的工具，应该说，它不仅在消防译著中，也是所有消防著作中对我国消防工作影响最大的一套书。留苏的消防干部刘万臣、宋光积、吴启鸿、孟正夫、李春镐等人都为这套书的翻译做了很大的贡献，可惜当年规定书上不署译者名，他们都成了无名英雄。如今他们都垂垂老矣，其中吴启鸿、李春镐先生已作古。整个消防教材系列当年作为秘密文件或内部资料，不准翻印、不得外传，因此极少有公家图书馆收藏，私人有的也寥寥无几。
艰难中孕育的消防图书
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使我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受到巨大的冲击，消防图书的编写出版当然也无法幸免。从1966年到1972年，我国出版的消防图书寥寥无几。1973年以后，消防图书的编写出版才开始复苏。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全国各地消防部门的防火工作相继瘫痪，防火工作受到惨重的损失。这种损失的后果是火灾大幅度上升。以1971年为例，全国共发生火灾755553起，火灾死亡4326人，受伤12368人，火灾损失3亿多元，比“文革”前1963、1964和1965三年总和还要多。
当时全国各地绝大多数出版社也都瘫痪了，许多能写书的人受到冲击，消防图书的编写出版跌落到低谷。可是，消防知识的传播是社会的现实需要，尤其在火灾伤亡和损失大幅度上升的情况下，这种需要显得更迫切。于是，一些有志之士还是克服了种种困难，设法再版、再印或新编了几本书。1970年，上海市公检法军管会治保组以《战时消防知识》编写组的名义，把李采芹等人于1965年出版的《战时消防》稍作修改，交给上海市出版革命组出版。在当时浓重的战备气氛下，以“战时消防”的名义出书是一种明智、可行的办法。这本书发行量很大，各地又翻印了不少，在当时传播消防知识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1970年2月，西藏林芝地区发生了森林大火。当地数千军民经过5昼夜的艰苦奋战，把大火扑灭了。同年七月，西藏自治区革命委员会政工组编印了介绍这场火灾扑救，书名为《发扬无产阶级的彻底革命精神》的内部图书。相比之下，交通部再次印刷的图书《危险货物运输规则》是正规的出版物。该书是人民交通出版社1965年出版的，有版权页，印了6万册，1971年第二次印刷，又印了6万册。书中许多知识是消防工作人员必须了解的。
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于1975年出版的《消防常识问答》是公安部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指示，安排上海市公安局组织编写的，上海市公安局消防处组织李采芹等同志编写。作者们从各行各业同火灾斗争的实践经验，选编了209个问答题，配以不少插图，当时共印了40万册，可以说是这一时期影响最大的消防图书。从“文革”开始到改革开放前的13年里，写书出版很困难，稿酬更谈不上了，但是李采芹、王生发、金晓、巩景笑等作者不畏艰难、不辞辛劳把书编写出来，多家出版社克服重重阻力把书出版发行，向社会民众广泛传播消防安全知识，对于降低起火成灾率，减少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跨时代意义的中译本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我国制订消防国家标准、行业标准时，经常借鉴美国NFPA等标准，我国从美国引进的消防设备也越来越多。被称为消防工作者圣经的美国《消防手册》中译本出版，使我国的消防工作者对美国的消防有全面、系统的了解，对这种交流合作很有帮助。
专业手册，是行业的工具书，一般都由本行业的人组织编写或翻译，可是我国唯一正式出版的美国《消防手册》的中译本，却由轻工业部包装科学研究所组织翻译和联系出版。这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却是事实。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随着改革的深化，一部分部属研究所改制成企业化，国家不再给他们拨款，让他们在市场中自谋出路，设在上海的轻工业部包装科学研究所就是其中之一。
该所的情报研究室为了谋生，组织翻译或编写一些包装行业内外的图书，取得较好的收益。198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该情报研究室主任鲁正行先生发现美国刚出版了第十六版的《消防手册》。这本手册1896年出第一版以来，从来没出过中译本，就萌生了把它译成中文出版的念头。
当然，组织手册的翻译，没有该行业的支持是不行的。于是鲁正行先生就通过关系联系上了公安部消防局的颜达材副局长，拿着原版的《消防手册》拜访颜副局长，寻求支持。
颜副局长听了汇报后，认为这是一件大好事，当即联系了时任部局科技处处长吴启鸿先生，北京市消防总队总队长陈维先生，公安部上海消防研究所所长周永魁先生，要他们支持包装所做好翻译、译审工作。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能翻译英语图书的人比现在少得多，于是能胜任这项工作的人都用上了，包括时任北京市消防总队长的陈维先生。陈维先生是北大高才生出身，外语水平很高。在接到译稿后，他当即就译出900字，这可是他在处理完繁杂的行政后连夜完成的。由消防界内外几十人组成的翻译班子都利用业余时间工作。
为了保证质量，译文还需要通过校对、审定统稿等几道工序加工。鲁正行先生组织了5人译审班子承担这些工作。受周永魁所长的委派，并得到颜副局长的认可，如今已成为消防宣传专家的范强强成为5名译审之一，是译审班子中最年轻的，也是唯一来自消防界的。
当时范强强在所里正负责一个部级情报研究课题，还和武警学院的沈耀宗教授一起负责《灭火手册》消防装备篇的编写组织和编审，上班时间很忙，业余时间也已经承担了《消防手册》几章的翻译工作，但他仍然为参加美国《消防手册》第一本中译本的审校工作感到荣幸，把业余时间都用上了。其他人也一样，译审班子里的王亦芸、吴其毅先生都是部属研究室的情报室主任，白天很忙，审校工作只能晚上做。副主编张本延先生当过大学的中文、英文教师，时任一家大型翻译公司的译审，有扎实的中英文功底，也有本职工作，但他有个便利之处，不用坐班，能在《消防手册》翻译和审校上化更多的功夫，担任了副主编。
组织一部大型工具书的翻译出版，工作量很大，可是在全部的工作人员中，除了主编鲁正行和编务阮倩和陈自政外，其他人都主要利用业余时间从事这项工作。通过几十名专家、学者和编译工作者和编务两年多的努力，经过翻译、校订、审定、统稿和编译多道工序加工，这本有22篇，173章约350万字的美国《消防手册》《Fire Protection Handbook》1986年第十六版终于由知识出版社出版，成为该手册第一种中译本，发行了8000套。
美国的《消防手册》全面、系统地介绍美国的消防领域方面的知识，号称消防工作者的圣经，在全世界广泛发行。《消防手册》中文版的出版，使我国的消防工作者能系统地了解西方的消防，意义重大。因为美国《消防手册》是当代西方消防知识体系的结晶，其中中译本对于借鉴他山之石，提高我国的消防工作水平具有跨时代意义。
古今中外最大的消防图书
之后美国的《消防手册》又修订了好几版，内容一次次有很大的更新，但再也没出过中译本。当年出版中译本时没有版权的顾忌，社会上优秀的消防图书比较少，能够通过商业化的运作出版。如今再要出版，首先要征求美国消防协会同意，付不菲的版权费，纸媒又在走下坡路，肯定要赔不少钱，因此外行是不会再组织了，私人又没那么大的财力和号召力组织这项翻译出版工作，只能指望消防机关或社团出于公益的目的再组织新版本和翻译出版。
直到2006年5月10日，国务院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消防工作的意见》，对“十一五”时期消防工作做出了全面部署。中国消防面临一个需要正确理论的指导、科学技术的引领、先进文化的支撑、专业人才的成长和公民素质的增强的消防新时代。
正是在这一时代要求下，在“十一五”开局之年，公安部消防局为了紧紧抓住这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有力应对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实现消防工作跨越式发展，决定举全国消防之力组织编写出版《中国消防手册》这套特大型消防工具书。《中国消防手册》吸收了《防火检查手册》《灭火手册》《防火手册》和《消防设备全书》的精华，汲取了上述手册出版后的科技新成果、新标准和规定，不仅加强消防工作理论思维，加强监督管理，推动消防法治、队伍、装备等各方面的建设，提供一套具有实用性和指导性的工具书，更为中国消防文化与技术的继承与总结提供一个梳理和提升的平台。《中国消防手册》的编写出版，为我国消防工作政策发展和提升我国公共消防安史全的水平提供有力的科技支撑和智力支撑。
《中国消防手册》全书共15卷，800余章，2500余万字，是古今中外最大的一部消防图书。《中国消防手册》的编写出版，是中国消防界的一件大事，也是留给历史、留给后人的一份宝贵财富。
我国出版的消防图书有阅读价值的有几千种，自成体系，科学类的，技术类的，教育类的，工具书类的，文史类外文中译本等等应有尽有，构成一个消防知识的宝库。这些消防图书在推动我国消防事业的发展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