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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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中/编译

 五月末的星期天,泽木进二和同学田口一起去镰仓游玩,约定上午九点在东京火车站的13号月台碰头。 那天的天气不算太好,天气预报阴有时转晴,看来能在镰仓乘坐新造的摩托艇游览一番。因为没有风,正是驾艇出游的好时候。

     进二在上午八点半到达东京火车站。他看了看表,发现时间还早,就去小卖店买了一份体育报解闷。这时候,他偶然看了对面的月台一眼,目光顿时停滞了。去湘南的电气列车马上就要到了,很多游客正排队候车。他在游客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不是由里公吗?

由里公是个女孩,名叫中河由里子,是进二的发小,不仅幼儿园时在一起,还是小学初中的同学。她长得很可爱,但是很要强,非常厉害,同学们给她起个外号“由里公”。

他们两家住的很近,所以进二很熟悉她家的情况。由里子的父亲早已过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她的厉害也许就是这样的家庭环境造成的。

进二原以为 两人会进同一所高中学校学习,谁知入学考试前由里子一家突然搬走了。搬家时,由里子也没来打招呼,进二一直为此耿耿于怀,认为她太没有礼貌。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进二不知道她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却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穿着纯白色的毛衣,下面是一条淡蓝色的女裤,头上系着发带。在进二的记忆中,她平时只是个爱穿水手服的女中学生,现在的样子却像个成熟的大人。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男子,是不是她的男友不清楚,进二决定走过去打个招呼。

进二走到由里子的附近,由里子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进二趁势扬起手来,“你是中河吗?”

由里子冷漠地看着他,摇摇头,“我不是中河!”

“……”进二傻傻地看着对方,心想这不可能呀。

这时,去湘南的电气列车缓缓地驶入月台,由里子转身跟着队伍上了列车。

进二目送着由里子的背影。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田口。

田口没好气地责问:“你怎么会站在这儿?我们乘的是对面横须贺线的列车!”

没想到不顺的事也会成双结对。

田口原来说 ,镰仓的亲戚买了一艘崭新的摩托艇,邀请他一起去驾艇兜风。到了那儿一看,不过是一艘装着热球式发动机的小渔船。不仅如此,糟心的事还在后头。原来天气预报阴有时转晴,下午却突然开始下起雨来,他们只得慌乱地中止了海上活动。

唉,真是一个乱哄哄的星期天。

星期一又开始上课了,镰仓的事自然置之脑后。但是,在东京火车站和由里子相见不相识的糗事实在太丢人,进二至今也难以忘怀,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慨叹由里子的无情

期末考试结束后进入了七月份,暑假马上就要来临了。

那一天,从早晨开始就烈日炎炎。

进二依然乘轻轨电车上学,尽管开了车窗,开了电扇,还是没有一点凉意。电车每停一站,车内就响起一片不堪忍受的惊叫声。当他下车时,身上的白衬衫已经完全湿透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从衬衫口袋里拿出月票通过检票口。

“喂,请等一下!”身后突然传来检票员的声音。

他疑惑地回过头去。

检票员一脸严肃地说:“请再出示你的月票!”

进二默默地拿出月票交给检票员。

检票员看了看,“哦”了一声,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进二紧绷着脸,没好气地问:“月票可以还我吧?这张月票可以用到本月底。”

“没错。”检票员冷冷地说,“但你不能使用别人的月票,明白吗?”

“谁使用别人的月票?”

“就是你!”

“我?你胡说!”进二睨视着对方的脸,“这是我的月票!”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看看吧!”检票员随即返还了月票。

进二拿来一看,月票上竟然写着一个女孩的名字:中河由里子  16岁。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怪检票员的态度那么差。慌慌张张地翻遍了身上的所有口袋,好不容易在裤子的后袋里找到了自己的月票。

他终于想起来了。今天早晨出门后,偶然发现白衬衫的口袋上有个洞,就特意把月票放入裤子的后袋里。下车后,完全忘了这事,只是按老习惯摸了摸白衬衫的口袋,发觉月票还在,就放心地通过检票口,根本没想到那是由里子的月票。

出示了自己的月票后,检票员感到十分意外,把他带到站长室继续调查。

进二拼命地为自己辩解:“我有自己的月票,完全没必要逃票……”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检票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带着女孩的月票?”

进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也很困惑:由里子的月票怎么会进入自己的口袋呢?

“这是我亲戚孩子的月票。”进二无奈地撒个谎,“她昨天来我家玩,忘了带走月票,我想上学的时候把月票还给她。”

“真的吗?”

“我说的是实话,没有撒谎。”

检票员严肃地注视着进二的脸,好半天才松口,“好吧,就信你这一回。”

进二把由里子的月票放入口袋,如释重负地赶到学校上学。

上课了,进二完全没有心思听课,继续想着这个蹊跷的问题,结果受到老师的严厉批评。

经过认真比对,进二终于发现了两张月票的不同之处。由里子的月票只适用“田园调布—目黑”的区间,和自己上学的区间不同,行驶的轻轨电车也不一样。

除此之外,那张月票的月票夹里还有一张学生证,上面贴着很小的照片。进二仔细一看,果然是由里子的脸。再看学校的名称,上面写着“双叶女子高中学校”。

放学后,进二决定乘目蒲线的电车去田园调布,具体了解“双叶女子高中学校”的情况。

“双叶女子高中学校”并不远,进二在田园调布车站下车后,步行十分钟就到了。学校的规模虽然不大,校园却清新典雅,乳白色的教学楼尤其漂亮。

将近傍晚六点十分,天色未暗,几个女生正在学校的操场上打网球。

进二来到写着“问讯”字样的窗口,敲了敲窗玻璃,一个女办事员打开了窗户。

进二问:“学校里有个叫中河由里子的学生吗?”

“中河由里子?”女办事员看了他一眼,“她是几年级学生?”

“今年刚进校的新生。”

“哦,是高一的学生,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偶然捡到了她的电车月票。”

女办事员从书架上取下厚厚的学生名录,仔细查阅后,肯定地回答:“她已经退学了。”

进二猛地一愣,感到一根好容易抓住的丝线突然中断了,“我怎么把电车月票交给她呢?”

女办事员冷冷地回答:“你还是设法直接交给她本人吧。”

“她的家在哪儿?”

“在目黑。”女办事员在一张便笺上写了由里子的住址交给进二。

进二怏怏地离开双叶女子高中学校,皱着眉头向车站走去。

到目黑车站下车时,已是晚上七点左右。他在面馆匆匆地吃了一碗面条就去寻找由里子的家,但花了好长时间始终没找到。住址附近只有长长的水泥围墙,没有普通的住宅。

转了好几圈没有结果,进二不得已又看了看便笺上写的地址,发现地址旁边有个括号,里面写着“野口”两个小字,他终于发现了挂在围墙大门口的“野口”名牌。

这是一个大宅院。进二通过低低的铁格子门朝里窥视着。首先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然后是直达大门的石敷甬道,大屋子里好像没有人,处于静谧之中。他呆呆地眺望着大屋子,各种疑问纷至沓来:由里子真的在里面吗?她和大宅院到底是什么关系?……

进二定了定神,按响了大门的门铃,没有应答,再次按铃,依然是沉默。

他失望地回去了。

第二天,进二把月票装入信封,还附了短信,信封上写着“中河由里子亲启”。寄的是快信,一两天就能送到。估计由里子见信后,很快就会有回音。

进二苦苦地等待着,始终没有等到回音,心里很生气: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他越想越不对劲,一连串的疑问油然而生:为什么在东京火车站对自己视同路人?为什么她的月票会放入我的衬衫口袋里呢?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了铃声。进二随手拿起了电话,“喂!喂!”

没有应答。过了一会儿,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就是泽木进二吗?”

“我就是。你是谁?”

“我要给你一个忠告。”

“忠告?”

“你还是个孩子,头脑里不要有莫名其妙的想法。”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应该明白,你这样的年龄还是乖乖地在学校念书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

“喂!喂!”进二再三呼叫也没有应答,估计这个电话可能和由里子有关。

这一晚,进二心事重重,甚至做起了恶梦……

第二天放学后,同是学校游泳队的进二和田口一起去校园一角的露天游泳池进行游泳训练。刚游了一会儿,田口就凑到进二的耳边轻轻地说:“有个奇怪的家伙在校门口偷看我们。”

进二朝校门望去。果然有个戴着墨镜的高个子男子在观望。

他立刻想起昨晚打来的那个奇怪电话,难道那个人就是打电话的男子吗?就在他转头思考的时候,戴墨镜的男子突然消失了。

训练结束后,进二直接乘轻轨电车去目黑。他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找由里子问个明白。

夕阳西下时分,进二来到大宅院前按了按门铃,里面没有应答。他看到附近有个电话亭,赶紧进去翻阅电话簿。很快 查到了户主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知道户主名叫“野口幸太郎”。

进二顺手拨打了大宅院的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听。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马路上亮起了街灯,大宅院里却不见灯光,也许外面根本无法看见。

他无奈地走出电话亭,刚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心里产生了冒险一试的想法。

于是,他慢慢地走回来,一手搭着铁栅栏,轻轻地一跃而过。

从门口到大屋子还有一段距离,左边是车库,右边是紫薇树和假山石。进二悄悄地躲在紫薇的树荫下观察动静。庭院里宽大的草坪,还有一个水泥露台,上面放着一张圆桌和几把藤椅,露台前面是一个细长的水池。

进二走上露台,透过玻璃窗的白色窗帘窥视着大屋子的内部。那儿好像是客厅,亮着小小的台灯。墙壁上露出柚木的精致木纹,展现出豪华的气派……

他的目光移向地面,看到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倒伏着一个黑影。

那是个穿着睡衣的男子,背对着庭院倒在地上,看不到他的面容。

这时候,突然眼前一亮,有人拿着手电进来了。

进二慌忙夺路而逃,身后好像有人在喊,但他全然不顾这些,一口气越过了铁栅栏。

逃到路边电话亭的街灯下,他停住了脚,慢慢地回头眺望着大宅院,后面没有人在追赶,那儿依然处于静谧之中。他转身走向目黑车站,感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膝盖也在簌簌发抖。

那个拿着手电进屋的人究竟是谁不清楚,但一定看到有人在露台窥视,为什么看到有人倒地不叫唤,为什么不追赶正在逃跑的我呢?

进二回家已过了晚上九点,对母亲谎称和田口商量暑假旅游的事,所以回家晚了。

第二天早晨,进二一起床就去大门口的邮箱取来当天的报纸。原以为昨晚看到的是一起凶杀案,一定会见诸报端,谁知没有一点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上学时,进二依然神思恍惚,老想着大宅院和由里子的微妙关系,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

回家后,他又急忙翻阅起晚报,没过一会儿,脸色突然变了,一则《目黑发生火灾!》的报道吸引了他的目光,“今天凌晨三点左右,目黑×丁目的野口幸太郎住宅发生火灾,面积达826平方米的房屋全部烧毁,一小时后火才熄灭。他的家人都在伊豆的别墅度假平安无事,火灾现场只发现一具四十多岁的男性尸体。目前警方正在调查发生火灾的原因。”

看着晚报,进二再次想起昨晚目击的怪事,难道烧焦的尸体就是那个倒地的男子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向警察证言吗?想想又不行。如果说了,自己还洗得清吗?

第二天的晚报又刊登了一篇《目黑的火灾依然不明原因》的报道,“目黑的野口幸太郎住宅火灾事件依然不明原因。据说有纵火的嫌疑,警方正围绕这个疑点依次展开调查……”。报道的结尾还补充了一句,“死于火灾的尸体身份尚未查清。”

进二注意到报道中“据说有纵火的嫌疑”这行字,觉得很有道理。他的头脑中甚至演绎出这样一个故事:野口的家人都去伊豆的别墅度假了,留下那个男子守家。昨天晚上,一个小偷潜入野口住宅作案,残忍地杀害了守家人。就在小偷搜罗住宅里的贵重物品时,我正巧从露台窥视到屋内的情况。倒在地上的是守家人,拿手电筒的不就是小偷吗?所以他没有追我,也不打110报警电话,作案后烧了房屋就逃走了。

进二觉得这个故事很圆满,自己也能作出充分的解释。不过,他很快发现故事里有个重大的缺陷,沸腾的心又一下子冷到冰点。报上说,“死于火灾的尸体身份尚未查清。”,这就产生了矛盾。如果死者是守家人,不存在身份不清的问题。

过了一天,一篇《目黑的火灾是少年放火引起的吗?》的报道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全文这样写道:“警方经过深入调查,案情有了重大突破。判明发生火灾的那天夜晚,有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在野口住宅的周围出没。目击者证言,少年约十六七岁,穿着白衬衫,先绕着野口住宅的围墙转悠,后又私自进入野口住宅,警方正在调查那个少年是否和火灾有关……”

进二放下报纸,脸色煞白。记者完全把他当作罪犯描写,想必警察也会这样考虑吧。

我该怎么办?和谁商量这事呢?进二越想越不安,最后决定和最好的同学田口商量此事。他俩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互相知根知底。而且田口知道由里子是他俩初中的同学。

放学后,进二邀请田口走进学校附近的一家中华面馆,说有事商量。

田口喜滋滋地对店员说:“给我来一大碗冷面!”,然后催着进二,“有什么话尽管说!”

进二直截了当地问:“那个‘由里公’,中河由里子你还记得吗?”

田口笑答:“当然记得。就是那个又漂亮又倔强的小美人,我说得没错吧?”

“今天要说的就是有关她的事……”进二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田口吃完冷面,开口说:“对警察说明一切也是一种方法。”

进二摇摇头,“那不行!警察不会相信我刚才说的话。‘由里公’的月票我已经寄给她了,手头没有,如果再说出去野口住宅的话,不把我当作放火嫌疑犯才怪呢。”

“可是,你这样默不作声,被人怀疑也不行呀,警察不是吃干饭的,一定会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出模拟画像,只要看到你,就和模拟画像对起来,到那时候……”

“你不要吓我!”进二缩紧了脖子,“我现在不想见警察!只有找到证据再考虑去不去。”

“证据?”田口交叉着双臂,“你要什么证据?”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找你来商量嘛。”

田口认真地看着他,“要是能知道事件的真相就好了。”

进二若有所悟,“你是说,为什么‘由里公’的月票在我的口袋里,恐吓电话是谁打的,火灾现场的尸体究竟是谁?只有搞清这些才算接近真相了?”

“应该是吧。”

进二苦着脸,“我该怎么调查这些情况呢?”

“你得设法和‘由里公’见一次面。”

“……”

“她和野口的家人在一起,现在大概还在伊豆的别墅里吧?”

“是啊,现在能不能和她见面是个大问题。就是见了面,说不定会说‘你认错人了!’”

进二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朝面馆里面的电视看了一眼。现在是晚上五点,正是播放新闻的时间。突然,电视屏上显现出一个醒目的标题:“现已断定目黑的火灾是纵火犯罪!”。接着,屏幕出现了火灾现场的照片,响起了播音员的声音:“根据现场的勘查,警方认定此次火灾是罪犯撒上汽油纵火的犯罪行为,并已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看完电视新闻,两人匆忙地离开中华面馆。既然定性为纵火犯罪,警察一定会拼命地搜寻那个“可疑的少年”吧?进二的心情糟透了,第一次感到被警察追捕的阵阵寒意。

突然,走在旁边的田口大叫一声,“危险!”

进二抬头一看,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正朝自己冲来。他转身就逃,已经来不及了,整个身体被大家伙撞飞落地,顿时失去了知觉……

恶梦中,进二正在拼命地逃跑。现在形势危急,四周都是鸣着警笛追捕的警车,如果不逃就会立即逮捕。他不得不到处东躲西闪,眼看进入了绝境。因为他的模拟画像贴满了建筑物的墙壁和电线杆上,画像下面都清晰写着一行大字:纵火犯泽木进二!情急之中逃入一家电影院,没想到银幕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模拟画像。完了!完了!他绝望地痛哭起来……

进二在哭声中醒来,看到母亲和田口正从上方俯视着他。

田口说:“你被小轿车轻轻地碰了一下,只受了一点皮外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进二默默地点点头。刚才好像注射了镇静剂,人很困,张嘴也难。

母亲好像也说了些什么,进二没听清,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他第二次睁开眼睛,发现田口不见了。随口问坐在屋角的母亲,“现在几点了?”

“刚过中午,你想吃点什么?”

“中午?难道是我被小轿车撞后的第二天?”

“是啊,你现在还疼吗?”

“基本都好了,左脚还有点疼。”

进二叫母亲拿来当天的报纸,首先看了社会版面,那儿有一小块有关自己交通事故的报道。在报上看到本人的名字,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上面没有自己的照片,也许是受了轻伤的缘故吧?进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果登了照片,让目黑的目击者看到就麻烦了。

这时候,母亲突然想了起来,“你睡觉的时候有个女孩打来过电话。”

“她是谁?”

“没说名字,只问了你的伤势。我回答没有大碍,很快就会出院的,她就挂了电话。”

“……”

“总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原来的邻居由里子。”

“‘由里公’?真是她吗?”

“我想就是她。”母亲很自信地回答。

“这个电话是从市内还是市外打来的?”

“接电话的是医院的护士,我没问。”

“那你现在就去问。”进二急的几乎要翻身下床。

母亲没办法,只得赶紧起身走出病房。

过了一会儿,母亲返回来,递上一张小纸片,上面用铅笔写着“伊豆·三津浜”几个字。

进二心想,这就是打电话的地方吧?一定是由里子打来的。接着,一个新的疑问涌上心头:她为什么要打电话来?难道是从报上知道我出交通事故的消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在东京火车站装着和我不认识呢?”

傍晚,田口放学后来医院看望进二,母亲已经回家了。

“你明天能带一张伊豆半岛的地图吗?”进二显得很着急,“妈妈说有个女孩给我打过电话,声音很像由里子。”

“是吗?你要通过地图查寻?”

“是的。能搞到吗?”

“包在我身上!”田口笑着拍了拍胸部。

两天后,田口得意洋洋地走进病房,“搞清楚了,野口幸太郎的别墅就在伊豆的大濑崎。”

“大濑崎?不是三津浜吗?”

“别着急,还是先看看地图吧!”田口慢慢地地打开伊豆半岛的地图,“两地非常近。”

进二仔细一看,立刻明白了。三津浜在伊豆的西海岸,从那儿西行没多远就是大濑崎。

田口问:“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我准备暑假去那儿看看。”进二仰视着病房的天花板,“你也一起去好吗?”

“OK!”田口兴奋得连连点头,“大濑崎好像有出租的民宿,我明天就去打听一下!”

 “拜托了!”进二依然看着天花板,心想一定要在那儿见到由里子。

七月三十日早晨,进二和田口各自背着双肩包,一起来到东京火车站的月台上。

少顷,电气列车驶入月台,两人顺利地上了车,心里充满着逐渐接近事件核心的紧张感。

“你不害怕吗?”列车启动后,田口小声地问进二,“那个打威吓电话的男子警告过你。”

“有点怕。”

“我们这次去大濑崎就是奔着那个事件而去,这会触动对方敏感神经的。”

“我明白。不过事情还没那么糟,对方不会要我们命的。”

“是吗?”田口的脸色很难看,“你这次交通事故恐怕不是偶然的吧?”

进二没回答,但心里认同这种推测。车祸是对方有意而为,是谋杀还是警告尚不清楚。

过了十一点,列车到达沼津车站。他们先乘巴士到附近的港口,然后乘船直接去大濑崎。

客船行驶二十分钟后到达三津浜。那是个小渔镇,细长地横亘在海岸上。

进二眺望着,看到一个似曾见过的男子从土特产商店出来,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男子就是那天和由里子在一起的人。

那个男子快步走着,一头钻进停在旁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进二觉得这辆轿车很眼熟,好像就是火灾前停在野口住宅的奔驰轿车,难道没被大火烧了吗?

“那个男的……”进二对田口咬着耳朵,“就是在东京火车站和‘由里公’在一起的人。”

“什么?”田口也好奇地看过去。

那辆奔驰飞快地朝着 沼津方向驶去,进二又把目光移向那个男子出入的土特产商店。刚才那个男子手里没有土特产商品,显然不是来购物的,他来这儿干什么呢?

客船继续行驶,下午2点抵达大濑崎海岬。两人下了船,直接走向“民宿管理事务所”。

事务所的一位老太太说,这儿的民宿房间不大,最多住三人,每人一天的租金是 五百日元,不带早餐。进二问老太太:“请问,野口的别墅是在这儿吗?”

“你们是野口先生的熟人吗?”老太太上下打量着他俩,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态。

“是熟人。”进二回答,“别墅里住着一个和我们同年龄的女孩,她是我们初中的同学。”

“是吗?”老太太自语着。虽然不知道是否相信进二的话,但她还是告诉了别墅的位置。

“就在后面的小山上。现在被树木遮挡着看不到,那是一栋很大的别墅。”

进二性急地问:“您见过那个女孩吗?”

“一次都没见到。你们最好也不要靠近那栋别墅。”

田口笑问:“那儿有妖怪吗?”

老太太摆摆手,“妖怪当然没有,但是那儿的人很凶,你们最好别去。”

进二和田口没有作声,默默地面面相觑。

在民宿住下后,进二问田口:“我们怎么办?现在就去打探别墅吗?”

“别着急,我们先去海滨游泳出出汗,到傍晚再去打探吧。”

两人兴冲冲地赶到海滨浴场游泳。那儿的海水澄澈,风景绝佳。进二和田口一边游泳,一边兴致勃勃地观赏着海里各种色彩斑斓的鱼类,不知不觉地游到百米之外的海面上。

“喂!你快看,那儿好像是别墅!”田口指着岸上突然提高了声调。

进二顺着田口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座小山的腹部果然有个绿树掩映的白色建筑,由于天气晴好,甚至能看清建筑物的窗户。进二刚想眺望窗户,突然感到一阵刺目的太阳反光。

田口也注意到了,赶紧对进二说:“当心!窗口有人用望远镜看着我们!”

两人重新游回海滨。田口拍拍干瘪的肚子,“我饿了,吃完饭再去打探别墅吧。”

晚上7点过后,天色终于暗淡下来,位于海岬突出部的无人灯塔亮起了红色的灯光。

进二和田口悄悄地离开民宿,走上了陡峭的山道。突然,前面出现了一条铺着混凝土的通道,两旁围着竹篱笆,通道旁树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私人通道,禁止入内!”几个大字。他们无奈地站在路口,仰望着上方的那栋白色建筑。

“怎么办?”田口小声地问进二,“要进去吗?”

“让我想想。”进二觉得进退两难。如果无视“禁止入内!”木牌,擅自进入的话,就会背上“侵入私宅”的罪名。不过,如果远离竹篱笆就根本看不清别墅的模样。

“还是进去吧!”进二终于作出了决定,“如果遇上了 ,就说迷了路,没看到那个木牌。”

“好吧!”田口轻轻地点点头。他也想冒险,否则来大濑崎就失去了意义。

两人脱去鞋子,光着脚钻进竹篱笆,在树荫的掩护下渐渐走近了别墅。

这时候,别墅里传来了弹钢琴的声音,两人急忙跑到发出声音的窗户旁边,看到一个少女正背对着窗户弹钢琴。

进二对田口耳语道:“是‘由里公’在弹钢琴。”

田口也看到了,“没错,就是她!”

进二轻轻地敲敲窗玻璃,少女没有注意。他又用力地敲了敲,少女终于转过头来。

四目对视,恍若电光石火。进二想起由里子在东京火车站对自己冷若冰霜的样态,开始不安起来。好在由里子并没有察觉,笑嘻嘻站起身,来到窗台边打开了窗户。

“果然是你俩!”由里子高兴地说,“我知道你们会来,刚才用望远镜看到你们了。”

“拿望远镜看的就是你?”进二看了看田口,“我们来大濑崎是有事想问你。”

“我知道。”

“你知道?”进二惊异地看着由里子,“那你应该为我作证,否则我要变成纵火犯了。”

由里子默默地朝着大门的方向望去。这时候,庭院深处传来几声狗吠。

“我可没有为你作证的时间。”由里子突然显出畏惧的表情,“碰到这样的事是够倒霉的。”

“你明天能来我们住的民宿吗?离这儿很近,就在山下。”

“我不能来。”

“你说不能来,难道被软禁了吗?”

“不是……”

狗吠声越来越近,还听到了人声。

“他们发现了!”由里子担心地望着庭院的深处,“赶快逃吧!”

进二有些迟疑,“我们就这样走了?”

由里子把放在屋角的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塞给进二,“你把这个带走吧!”

“这是什么?”

“是我写的日记。看完就知道所要的答案了。”

“谁在那儿?!”附近响起一个男子粗嘎的声音,狗叫得更欢了。

进二和田口没命地奔跑起来,立刻消失了踪影……

跑进民宿,进二喘了一口气,立刻在微弱的灯光下打开由里子的日记本,认真地看起来,田口也好奇地凑在旁边看着。他第一次阅读女孩的日记,心里充满着难言的甜酸苦辣。读着读着这种感觉开始烟消云散,因为他彻底地震惊了,发现由里子卷入了一起非常可怕的事件。

×月×日

我们第一次知道亲戚中有个号称“亿万富翁”的老人,他是死去父亲的叔叔,名叫野口幸太郎。他得急病死了,因为没有后代,就由我们母女继承他的遗产。我并没想要什么遗产,但是妈妈不同意,说为了我的将来应该得到这笔财富。

×月×日

今天开始在目黑的野口家生活。我对此不太清楚,好像是继承遗产的必要条件。

野口家来了几个自称亲戚的人。每个人都凶巴巴地盯着我,好像是来分遗产的。野口的秘书古崎(据说是远房亲戚)对妈妈说,野口没有留下遗书,遗产的分配要大家商量着办。这个大家包括五个人:妈妈和我、古崎、山下卓氏、松本俊道氏。山下自称画家,没见他画过画。松本说是医生,是真是假很可疑。古崎更不堪,我甚至怀疑他说没有遗书是一派胡言。

×月×日

放学回家后,没看到妈妈。古崎若无其事地对我说,你妈妈有病,现在和当医生的松本一起去大濑崎别墅调养了。我听了很生气,他们这样做和谁商量了?这个家没人可以相信。

在东京火车站听到泽木进二的招呼吓了一跳。那时古崎就在身边,我不敢应答。因为古崎曾威胁说,成了野口家的人,就要和以前认识的所有人断绝关系,况且我还担心母亲的事。

×月×日

大濑崎的别墅又大又漂亮,像画一样。妈妈的脸色依然很差,松本说她需要静养。我才不信呢。妈妈以前是有心脏病,为什么到了野口家突然恶化呢?山下不来也是一件怪事。如果他真是画家,应该来画画美景。难道他是假冒的?或者和松本、古崎关系不好才有意不来?

×月×日

下午收到学校的一封信,是从目黑转来的。读了来信,我大吃一惊。信中说,你已退学,须立刻退还学生证。我不记得办过退学手续,这是谁干的?看来里面一定有阴谋,我好害怕呀。我把这事告诉了古崎和松本,他们只是笑而不答。退学的事是他们干的吗?

×月×日

越想越害怕。妈妈现在的病真是心脏病吗?让我无故退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很想和朋友一起商量此事,就是不知道和谁说。泽木君,快来救我!

×月×日

昨晚梦见了泽木,他在梦境中真是个勇猛的男子。要不要和他说呢。是我不好,把他气惨了。他在东京火车站向我打招呼,我却冷冷地回答“你认错人了!”。也许他不会理我了吧?

×月×日

回到东京,住在目黑的家里。一想到和山下待在一起就感到别扭。

×月×日

早晨,我狠了狠心去泽木的学校看看。谁知乘上巴士发现泽木也在车上,真是太巧了。泽木绷着脸,我不敢和他打招呼。眼看着他就要下车,我慌了,只好混在乘客里把自己的月票夹偷偷地放入他的衬衫口袋里。要是泽木以后发觉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吧?他也许会从各方面调查我的情况,一旦知道我有难了,肯定会赶来救我。拜托了,泽木君!

×月×日

返回大濑崎,妈妈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泽木君,我该怎么办呀?

×月 ×日

听说目黑的家发生了火灾,真是吓了一跳。还听说现场发现了一具烧焦的男尸,太可怕了。那具男尸一定是冒名画家山下,可是古崎和松本一点都不着急,淡淡地对调查的警察说,家人都在这儿,目黑的住宅里没有人。他们为什么要撒谎呀?

×月×日

刚看了报纸,说目黑的火灾是罪犯纵火造成的。还说住宅附近发现一个可疑的少年,警方正在全力搜寻。那个少年会是泽木君吗?如果我偷放的月票夹引起了他的怀疑,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举动,但他绝不是纵火的罪犯。我觉得古崎最可疑,因为他在那天晚上很晚才驾车返回大濑崎。而且他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只要成功地杀了山下,就能增加遗产分配的份额。

×月×日

从报上看到了泽木的名字。据说他被一辆小轿车撞了,现在住在医院里。原想直接打电话到东京问问,又怕被古崎和松本听到,所以特意去三津浜打电话。听说泽木只受了轻伤,少许放下心来。回到大濑崎后,古崎老是问我去哪儿了?我没多搭理,只说去三津浜玩了。

两人看完由里子的日记,不由得面面相觑。

“太可怕了!”田口的脸色发白,“看来‘由里公’卷入了一起可怕的事件。”

“这个我明白。”进二低声说,“我们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田口挠着头皮,“怎么帮她是个难题。就是把她的日记交给警察,对方也未必相信。”

两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由里子无疑卷入了一起巨额遗产纷争的事件之中。也许她的母亲不是自然患病,而是那个松本医生给她吃了毒药才造成的。古崎和松本勾结起来,想让她患病死亡,从而减少继承遗产的人数,他们在目黑杀害山下也是出于这个目的。由此来看,由里子的处境很危险,现在暂且没有动她,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没有妨碍他们实施阴谋。

田口问:“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由里公’会很危险的。”

进二沉吟了半响,缓缓地说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留在这儿暗中监视那栋别墅。第二,设法寻找证据。”

“什么证据?”

“就是‘由里公’日记中写的让她身处危境的证据。只有找到了,警察才可能相信我们。”

“能找到那些证据吗?”田口感到茫然。

进二嘴上说能找到,其实信心也不足。但不管怎样总想试一试。

第二天早上,进二决定去三津浜的土特产商店了解情况。

他把这儿的事交给田口,自己乘巴士直接去三津浜,一下车就快步走进那家土特产商店。

一个像是店老板的中年妇女笑嘻嘻地迎上来,“欢迎光临!”

进二问:“昨天有个青年男子来过你店里,开着黑色奔驰,穿着西服,你有印象吗?”

那个女人怔怔地看着进二,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有这样一个人来过。”

“请你告诉我他来这儿的理由,这关系到一个女孩的生命!”

那个女人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个女孩是不是和你年龄差不多,长着圆圆的脸,很可爱?”

“是的。”进二明确地回答。他觉得对方描述的女孩很像由里子。由里子曾从三津浜给医院打过电话,难道是借用这家店的电话吗?

进二又问:“那个女孩在这儿借用过电话吗?”

女人笑了笑,“借用过,是给东京的医院打电话。”

“那个男子是来打听这事的?”

“是的。他拿出女孩的照片,问她有没有来过,我说来过,还在这儿打了电话。”

进二终于明白了,古崎一直在暗中监视由里子,她的处境很危险。

他迅速返回大濑崎的民宿,发现留下来监视的田口却不见了。

进二跑到海岸边,没有看到田口。一阵不安涌上心头,田口到底去哪儿了?

突然,他看到田口气喘吁吁地从海岬的突出部向他跑来。

进二生气地问:“你去哪儿了?”

田口很自然地回答:“去监视别墅呀,不是你要求的?”

“那你为什么不在那儿?”

“你去三津浜后,那儿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进二脸色一变,“难道‘由里公’被害了?”

“她没事。但是确实有人死了。有人在海面上发现了一具男尸。刑警已赶到现场,现在正对捞起的男尸进行验查。”田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进二问:“那个溺水的男子是被害的吗?”

田口答:“还不清楚。刑警推测他在游泳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作死了。”

“那他是溺水死的?”

“我认为他是被谋杀的。因为死者就是‘由里公’在日记中写的那个叫松本的医生。”

两人快步来到海岸边,那儿聚集着许多人。突然,人群让开一条路,有人抬着死者的担架出来。死者裹着毛毯,看不到脸部,只有伸出的手腕低垂着,似乎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进二看着担架从眼前经过,轻声问田口:“死者真是那个松本医生吗?”

“刚才从别墅来了一个年轻人,就是‘由里公’说的古崎,认定死者是松本医生。”

“‘由里公’没来吗?”

“我没看见。也许母亲病了,她没法出来吧。”

“古崎还说了什么?”

“他对刑警说了几句就走了,我只听到他说了松本的名字。哎,你去三津浜有收获吗?”

“和我预想的完全一致。”进二随即说了了解的情况。

死者被运走后,围观的人都散了。进二和田口也慢慢地返回民宿。

进二问:“如果松本是被谋杀的,那你认为谁是凶手,犯罪的动机是什么呢?”

“这不是很明确吗?凶手是古崎,犯罪的动机就是想一人独占巨额遗产。”

“古崎一定觉得现在不需要松本了。”进二突然脸色大变,“不好!‘由里公’母女危险了!松本死后古崎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由里公’母亲长期吃着他们下的毒药,离死不远了。”

“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类似的事例。就是让病人每天吃微量的砒霜,使其身体逐渐衰弱,直至死亡。死亡的症状就像突发的心脏病。”田口卖弄似地说,“当然,控制每天下的砒霜量难度很大,一次吃得太多就会当场死亡,警方也会立刻查明毒杀的真相。”

进二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讲的有道理,古崎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曾委托松本专门负责下毒。他突然杀了松本,说明什么呢?可能是两人的关系破裂而杀人灭口,也可能他觉得现在不需要松本了,干脆一杀了之。”

“这么说……”田口似乎有了重大发现,“难道古崎要立马弄死‘由里公’的母亲吗?”

“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谋杀松本了。”

“‘由里公’母女真的很危险,我们该怎么办?报警又没有证据,警察未必相信我们。”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得再去别墅和‘由里公’见面。”

“这怎么进得去呢?”田口感到很为难。

“没问题!”进二信心满满,“今晚别墅里的人会为松本通宵祭灵,然后再把尸体送到火葬场火化。为了掩人耳目,古崎一定会跟着去出殡,这就给我们留下一个难得的出入机会。”

田口还是有顾虑,“要是‘由里公’也跟着去就麻烦了。”

进二依然很自信,“不会的。她的母亲病情严重,眼看要死了,她只能留下来看护母亲。”

果然不出所料,别墅里通宵为松本祭灵。第二天中午,灵柩车沿着崎岖的小道来到大濑崎,装上棺木又直接驶向沼津,古崎驾驶着黑色的奔驰随行,很快在道路上消失了踪影。

目送着灵柩车和黑色奔驰离开后,两人悄悄地走近别墅,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由里子打开了大门。几天不见,她的脸色非常憔悴,就像病人一样。

进二关切地问起她母亲的病情。

由里子痛苦地说:“今天早晨妈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心脏还在跳动,就是唤不醒她。”

两人跟着由里子走进病房,只见她母亲躺在床上昏睡着,房间里充满着药的气味。

进二对她说起他俩推测的情况,觉得她母亲有可能药物中毒,必须马上送医院救治。

由里子无奈地说:“妈妈病的这么重,现在送医院不行呀,说不定会死在半路上。”

进二觉得这也是实情,如果真的死在半路上就麻烦了,而且也是古崎求之不得的事。

他随即建议道:“把医生叫来行吗?”

由里子摇摇头,“古崎一定会从中作梗的,说不定还会收买医生。”

两人都感到很棘手。由里子的母亲无法及时抢救,又找不到古崎杀人的证据,怎么办呢?

突然,进二的头脑里灵光一现,急切地问道:“松本给你母亲吃过治心脏病的药吧?”

由里子回答:“是的。”

“那是什么药?”

由里子从母亲的枕边拿出一个药瓶,“就是这个!”

进二看到那瓶药已经用过了,但瓶底还残留着一些淡茶色的药液。

“就把药瓶拿去化验吧。”进二有了主意,“如果验出混有毒药,那就是确凿的犯罪证据。”

由里子问:“里面真的混有毒药?”

进二答:“还不能断定,只要查明里面混有毒药,就有了证据,警察才会相信我们。”他把药瓶放入裤子的后口袋里,“我这就去东京,哥哥的一个朋友是医生,拜托他化验准行。”

田口问:“那我做什么?”

进二答:“你就留在这儿。一旦有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好的。”

“药品化验要花很长时间吧?”由里子担心地问,“时间一长,妈妈可能……”

“时间不会很长。”进二安慰道,“结果一出来我就去报警,并带医生赶来,你放心吧。”

那天晚上,进二乘电气列车赶回东京家里,急切地问哥哥:“你有个朋友在医院工作吧?”

哥哥疑惑地反问:“你是说吉村?他在东大医院工作,问他干什么?”

“你能否为我写封介绍信吗?”

“介绍信?”哥哥更惊讶了,弟弟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请求。

进二只得和盘托出事情的经过。哥哥听了将信将疑,忍不住笑道:“嗬,看来你要当少年侦探了。”尽管如此,哥哥还是拿出自己的名片,在名片后面写了几行字交给他。

第二天早晨,进二拿着哥哥的名片去了东大医院,立刻见到了吉村。他还是个实习医生,正在一间化验室里对着显微镜进行化验。进二向他递交了哥哥的名片,并说了事情的经过。

吉村没有像哥哥那样取笑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进二拿来的药瓶。

“拜托了!”进二郑重其事地说道,“这关系到一个人的性命。”

“我试试看吧。”吉村爽快地说道。

进二很高兴,但一听说化验分析需要24小时,又担心起来,由里子的母亲能挺过来吗?

回到家里,母亲对他说:“刚才田口打来电话,说别墅里出大事了,要你赶快回去。”

进二猛地一惊,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是由里子的母亲死了还是更大的不幸?

他感到很为难。药物化验结果到明天傍晚才出来,但是别墅里出了大事必须赶回去,只能拜托哥哥了。如果药物中检测出毒药,哥哥就会相信我的话,及时报警。这是唯一的办法。

进二把事情安排好,立刻离家直奔东京火车站,傍晚到达了大濑崎。

他到民宿后,发现田口不在,估计去了别墅,赶紧向别墅跑去。

走到别墅边上,看到里面的窗口亮着灯,就偷偷地溜进庭院,伸长脖子窥视着窗口的内部。这时候,冷不防脑后部受到重重的一击,顿时失去了知觉……

进二醒来时,发现身上绑着很粗的绳索,自己被扔在一个像是仓库的闷热房间里。

他强忍着疼痛转过头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由里子和田口都被绑在椅子上。

“对不起!”田口痛苦地咧着嘴,“是古崎端着猎枪逼我给你打电话的。”

这时候,房门突然开了,古崎走了进来,对着他们发出刺耳的笑声:“你们三个坏家伙都死在这儿吧!我要把你们像目黑的男人那样活活烧死,隔壁的病人也是同样下场!”

进二怒视着他:“果然是你烧了目黑的房子!”

古崎一阵狂笑:“假画家太贪心,让我烧死了。你被我车子撞了还不死,真是便宜你了!”

“原来开车撞我的也是你!”

“你这坏小子不听忠告一意孤行,这下好了,等着受死吧!”

进二激动得大叫:“我不怕!是你该死!你们给‘由里公’的母亲下毒,我已把药瓶送到东京的医院进行化验分析,只要结果一出来,警察就会来抓你。”

“哈哈哈哈!”古崎又是一阵狂笑,“死到临头还敢这样说话,真是个傻小子!我确实叫松本给老太婆吃砒霜。但你想错了,我才不会把砒霜混在药液里,那样太蠢了。你叫医生化验好了,无论怎样都得不到你要的结果。我是把砒霜混在食物里给老太婆吃的。”

进二听了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泄了气。如果从药液中检测不出毒药,哥哥和他的朋友就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也不会去报警了。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进二对着古崎怒吼:“你把我们杀了,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吗?”古崎平静地笑道,“我已安装了定时爆炸装置,现在就驾车去羽田机场,上了飞机后,这儿就会发生火灾,当警察发现你们烧焦的尸体时,我已经安全地到达了香港。”

由里子绝望地叫道:“你杀了我吧!”

古崎挥挥手,“再见了,你们就安安静静地受死吧!这间房间是隔音的,再叫也没用!”

古崎上前握住门把手,准备潇洒地离去。

这时,外面的一股冲力猛烈地打开房门,猝不及防的古崎一下子重重地倒在地板上。

进二等人都惊呆了。只见两个彪悍的男子冲进房内,大声喝道:“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古崎顿时瘫在地板上无法动弹,进二和田口齐声欢呼,由里子喜极而泣。

进二颤抖着声音问警察:“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不是!”一个警察严肃地回答,“你就是泽木进二?”

“是的。”进二困惑地应道。

“我们奉命来逮捕你。你是纵火目黑野口住宅的嫌疑犯!”说到这儿,那个警察环视着四周,看了看在地上的古崎,声音突然低了八度,“不对呀,我们好像抓错了。”

进二诚心诚意地谢道:“你们的逮捕行动太及时了,真是我们的大救星……”

(本文原作者为西村京太郎,经编译者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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