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煜/ 文
黄宇刚是天平街道综治中心副主任、消防工作站站长。一个八零后的小伙子，却已经在社区工作了十多年，是个年轻的基层“老干部”。说起消防设备的硬件配置，黄宇刚挺自豪，这些年，天平街道在消防工作上投入很多，譬如，灭火箱的密度。现在，在所有小区，以50 米为半径的范围内就有一个灭火箱、两个灭火器。乍一听，觉得没什么稀罕，可要是告诉你天平街道的辖区有2.68 平方公里呢？再譬如，天平地区的老旧房屋都装上了消防喷淋装置，初一听，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可要是告诉你天平街道的老旧房屋就有一万多户呢？硬件上去了，消防工作自然要好做许多，但黄宇刚说，其实社区的消防工作，最主要的，也是最难见成效的，就是消防宣传。这是一个考验人毅力、耐力和持久力的活，需要旷日持久的坚持。
酒吧街整治——最艰苦的仨月
2016 年夏天，为了配合永康路酒吧街的整治，黄宇刚足足三个月没顾上家。
永康路酒吧一条街，曾一度是上海滩的“网红”。
永康路全长约550 米，2011 年酒吧开始兴盛，最红火时，52 家酒吧一字排开，声势浩大。酒吧的顾客80% 是外国人，他们喜欢室外，“大太阳也喜欢坐在外面晒”，为了投其所好，酒吧的桌椅板凳开始向店铺外延伸，挤占了人行道。一到夜晚，音乐声、喧闹声震地动天、通宵达旦，有时候外国人喝嗨了，还居然拦停车辆，把马路当作他们的游乐场。永康路都是三层的老建筑，楼下是店铺，楼上还住着居民，这么一来，居民每天都无法安睡，投诉、打110 几乎成了常态。管理部门也作了努力，要求店家签订自律公约，晚上10 点以后熄灭霓虹灯，让人行道上的顾客进入室内，甚至对桌子的尺寸都作了规定，但收效甚微。脾气好点的居民只能买副耳塞“消极防御”，但也有的居民忍无可忍。一天晚上，几十个老外酒喝得正酣，被楼上的几盆水泼了个正着，这是两位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上海老太太用自己的方式向酒吧街宣战。这件事闹得挺大，不仅上了腾讯新闻，甚至惊动了多家国际媒体。2016 年，徐汇区政府在制定历史文化风貌保护区计划的时候，决定将永康路纳入全面整治范围。
酒吧街需要整治的问题很多，违法搭建、改建，无证照经营，而其中，消防隐患是很重要的一个内容。7月1 日，黄宇刚带着两个消防站的工作人员进驻永康路整治工作组。
整治工作费心劳神，“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是个“苦差”。
有个从台湾来的生意人，原来在永康路开着一家小餐馆，卖面条和卤肉饭，生意不温不火，后来看见周边的酒吧开一个火一个，动了心，便也在对门租下一间门面房开起了酒吧。黄宇刚去检查的时候，请他拿出消防部门开具的开业许可，他没有，查他的营业执照，也没有，让他停业整改，一个月的整改期过去了，再去，他非但没停业，该有的证照照样没有，黄宇刚与他约谈多次，无果，而且对方态度蛮横，不光不讲理，还扬言要上法庭起诉。这就奇怪了，难道他家乡就没有法规吗？以后，还是多方联合执法，才让这家违规经营的酒吧关了门。
整治虽然有法可依，却也需要人性化处理。
同参与消防安全的宣传与排查工作。
有个房东，把自家住房租给外人开酒吧。他的房屋属于民居，在这次整治中，酒吧必须关停，恢复原居住功能。可是黄宇刚了解情况后，发现了房东的难处。原来，房东是一个癌症病人，每月的医疗费高达四五千元，他的退休工资才两千多，所以，只能自己外出租房，靠出租永康路的房屋维持他的治疗。租给开酒吧的，每月收入差不多有两万，可是恢复民居后再出租，收入就会大大降低，房东的生活和治疗都会受影响。黄宇刚去过房东租的屋子，那是普陀的一套二居室老公房，在这堆满杂物、狭小逼仄的房屋内，房东和他的残疾姐姐相依为命。整治不能手软，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但在一次次上门做工作的同时，黄宇刚也想了很多办法帮助对方。
他联系民政局求得支持，给房东一次性经济补助，以后房东每月的医疗费差价部分，给予一定的补助，恢复房屋居住功能的装修费用，也都由街道承担。其实这本来不关消防什么事，但黄宇刚还是主动出手相助，房东在感动之余，爽快地签订了整改同意书。
那是一个异常繁忙的夏天。每天一早，黄宇刚都要先去工作组上班，检查、参加例会。那些破墙开店电线乱拉乱接的，使用不规范装修材料的，或者灭火器材缺失的店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整改，这时就要多次约谈、检查督促。忙完了这头，要回办公室写信息和各种各样的汇报，然后还要回到街道综治中心处理各种事务。天天顶着烈日两头跑，汗流浃背，累得“脱了层皮”，但好在，52 家酒吧，40 家有各种各样问题的酒吧，全都整改完毕，永康路又恢复了往日的有序和安宁。
消防宣传——锲而不舍的坚持
天平街道位于徐汇区东北部，是个狭长地块，当年这里可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西部大部分是花园洋房和高级住宅，住过毛人凤等国民党要员或富商巨贾，现在的“康办”也在那里。东部大多是老式里弄、石库门房子，现在住着普通市民和白领阶层，可当年却住过很多左翼文人，胡风、田汉、萧红和萧军等，而四大家族的豪宅如蒋介石、宋美龄的“爱庐”，宋子文、孔祥熙的旧居等都在中部。一个街道的辖区内居然有着38 家历史名人故居，着实厉害，所以，天平居民只要说起自己社区的辉煌历史，言语间都会多一分自豪。
黄宇刚每天穿梭在这有着厚重历史的街巷中，都会感到身上的压力。
都说水火无情，一个小小的偶然，都会引发一场火灾，靠什么“防患于未然”，靠的还是消防宣传。
有人说，一个字念上7 遍就能记住，还有人说，既然谎话说一千遍就成了真理，那么要记得牢一定要说上千遍。黄宇刚不知道哪种说法才有科学依据，他只知道，从入耳到入脑需要过程，让消防安全意识深入人心，需要无数次的重复，需要“婆婆嘴”式的唠叨。
在火灾高发季，他会要求各居委会通过橱窗宣传栏、小区电子屏等形式开展消防安全宣传，印制《消防安全告知书》发放给每户居民和每家商铺企业。辖区内有21 个居委会，每个居委会每年都要组织一次消防安全疏散逃生演练，而黄宇刚不管多忙，都会到场指导，跟大家讲解逃生须知和灭火器的使用方法，强调发生火灾时的注意事项。同时，他还会组织培训，普及消防常识，积极发动志愿者、党员骨干共同参与消防安全的宣传与排查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2015 年末，黄宇刚初到消防工作站任站长时便遇上一个大挑战。为了减少空气污染、降低火患风险，上海政府决定，自2016 年元旦始，在市区禁放烟花爆竹。
这么多年的传统习俗，要禁，谈何容易。黄宇刚根据上级“深入宣传、广泛动员、形成强大的社会舆论和法治震慑”的要求，印制了300 条宣传横幅悬挂在主要道口、小区、企业、学校和工地；在小区宣传栏、楼道等处张贴了3800 份海报；制作了3 万只禁放烟花爆竹的宣传手电筒，同“烟花爆竹管控倡议书”一起发放到每户居民家中；并用奖励小礼品的形式，鼓励居民上交家中存放的烟花爆竹。
“禁放令”下达初始，方方面面都在鼓励动员居民们用电子爆竹替代。但电子爆竹虽无烟却有声，几千万人口的大城市，要是都使用电子爆竹，也是一种可怕的声音污染，所以天平街道干脆一步到位，提出了“零燃放、无响声”的目标，这样，就需要更大的宣传力度和更扎实到位的守护巡查。从2016 年到2017 年，每逢元旦、小年夜、除夕、初四夜、元宵节这五个时段，这些本该与家人团聚的时刻，总能看见黄宇刚带着志愿者们行走在寒风中巡逻值守。
2016 年，黄宇刚被评为“上海市优秀社区消防宣传大使”，但黄宇刚丝毫不敢懈怠，他说，其实火灾是一桩特别难管控的事，不能说工作做得好就一定不会有事，不过，工作到位了，至少可以把风险降低到最小程度，所以，需要我们锲而不舍的坚持。
安全意识——最有效的防患未然
黄宇刚曾经在社区事务中心工作，那是一个直接与居民打交道的窗口。黄宇刚每天接触的都是失业的、吃低保的或者是其他有诉求的弱势人群，在受理事务的同时，黄宇刚也积累了如何待人接物、与人打交道的经验。
消防工作站没有执法权，工作起来有难度，黄宇刚的法宝，就是用别人能接受的态度和方法，进行宣传、说理、劝导。
“这样居民容易接受，听得进、记得牢。消防工作，只有居民都有了安全意识，在心里筑起一道‘防火墙’，才是最有效的防患未然。”他这么说。
他举了两个例子。
2016 年的一个双休日下午，永嘉路一幢三层楼砖木结构房屋内，因租户外出时电器插头未拔，发生了火灾，邻居打了119，在消防车未到之前，楼内的7 户人家均手捂毛巾有序逃生，还把家中的老人都背了出来。
事后有人好奇地问居民，怎么撤离得那么快，他们说，消防工作站的黄站长一直跟我们说，“发生了火灾，要切断家中电源、关闭煤气、背起家中老人、捂住口鼻、弯着腰在短时间内迅速、有序地撤离到安全地区。”说得多了，我们背都背得出了。
虽然没有人员伤亡，由于喷淋发挥了作用，损失也不是很大，但只要发生火灾，后续的麻烦还是不小，黄宇刚到场后要安置楼内的居民，安抚情绪，要提交起火原因认定报告，要确定损失，还要跟房东协调受灾居民的赔偿事宜，所以，只有避免火灾的发生才是上上之策。
去年大年夜，一个消防志愿者值守巡逻时发现一家居民的厨房内有蓝色火苗闪烁。这家居民明明外出吃年夜饭了，厨房怎么还会有火苗呢？他向居委治保主任报告后，立即与房主取得了联系，要来防盗门密码，进门关闭了煤气。当时，灶上的锅已经烧得通红，一场火灾眼看就要发生。房主说自己记得外出时关了煤气，肯定是记错了吧，要不是那位志愿者警觉，这个年肯定没法过了。
这些，都是黄宇刚消防宣传的成效。
说起社区居民对消防工作的支持配合，黄宇刚充满了感激。
有一年除夕夜，一对老夫妻自愿报名参加了禁放烟花爆竹的巡逻，女儿女婿听说了，想替代父母，但老人不肯，到最后，连小外孙都戴上袖标拿上电筒参加了巡逻。恰逢市委领导视察慰问，祖孙三代对消防工作的主动参与，得到了领导的高度赞扬。
寒冬腊月是火灾高发期，天寒地冻，消防巡逻是桩很辛苦的事，居民们看在眼里，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对这些平安守护者的感激。凌晨时分，正是又饿又冷的时候，常会有居民端上热气腾腾的赤豆红枣圆子羹或面条点心，把志愿者们拉进屋内，让他们歇个脚暖个身，然后才放他们离开。
还有一次，广元路有家住户热水器短路起火，邻居家有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保姆报了警，但因为慌张手脚发软，怎么都拉不动老太太，急得大呼救命，是楼下的一个住户听见喊声把老太太背下来的，为此，黄宇刚还专门为他申请了见义勇为奖。
黄宇刚说，如果不是这些好市民，自己再有本事，即使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啊！
黄宇刚为人低调，问他有没有什么格言之类的豪言壮语，他想了半天，最后说，其实干消防这行，就是要多学多看多干实事。前段时间市政府启动了“光明工程”，将社区外面的老旧电线电缆都更换加粗了，但很多居民家中的电线还是老的，万一超负荷使用电器容易出事，所以现在黄宇刚正带着人调查登记，打算把老房子内的电线都更新改造一下。
对天平街道这一亩三分地，他上心着呢。
“要问我有什么经验，也就是工作比较踏实吧。”
他这么说。
有了这份踏实，有什么事干不好呢？
